苏剧《国鼎魂》剧照
刚刚荣膺第十六届“文华大奖”的原创苏剧现代戏《国鼎魂》根据发生在苏州的真实事件改编,演绎了以潘达于为代表的苏州潘氏一族保护并捐赠大盂鼎、大克鼎的故事,对“文运同国运相牵,文脉同国脉相连”作了生动的诠释。
“国,要像个国,方能配得鸿宝重器;家,需是个家,才能守护无价珍宝……”潘家裕临终嘱托的这句话在剧中几次出现,是为该剧的“题眼” 。
苏州“贵潘”是名门望族、官宦之家,潘祖念是传统文人,儒家思想根植于心。 《孟子》有言:“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家国情怀是儒家思想、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基本内涵之一。如果说潘祖念的“家国情怀”属于士大夫阶层的人文信仰,有着古代知识分子阶级优越性的色彩,那么在上海求过学的潘家裕的“家国情怀”则有着强烈的“五四精神”和启蒙意识,他的临终嘱托不仅对妻子潘达于起到了启蒙作用,也彻底“点醒”了潘祖念,使守鼎、护鼎的意义更加明确,也为最后的捐鼎埋下了可信的思想伏笔。
潘达于活了102岁,从民国初年到新中国成立及发展,经历了几个历史时期,社会背景复杂,时间跨度长。
该剧以“军阀诈鼎” “日寇逼鼎” “军统索鼎”几个重要事件切入,以小切口表现宏大叙事,并充分发挥了戏曲的假定性与灵动性,巧妙实现时空的转换。剧中“新娘”几次出现相当于“说书人” ,跳出戏剧情境对情节进行简要交代,实现时空转换,助全剧形成“无缝焊接” 、一气呵成的美感。大毛被日本人杀害后,第四场20多分钟的独角戏演绎了潘达于夫亡子丧后的绝望、疯癫、回忆、清醒……这是人物柔韧隐忍的外表下情感的一次大爆发。除了充分展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这一段还以管家林本的一句“您在这园中,寻寻觅觅已经十二年了! ”实现了从1937年抗战时期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的时空转换。
“新娘”这个角色的设定是本剧一大亮点,除作为“说书人” ,“新娘”还是潘达于内心世界、心底最柔软角落的外化,代表了少女情怀以及爱情、亲情等一切美好的人伦关系,是潘达于这个人物形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此外,剧中前后两次出现的“红盖头”也是爱情的象征。第一次是在新婚之夜,素珍有一段凄美的诉衷肠,“妻为你,生与死,置之度外……”此处,柔情似水、轻盈舒缓的太平调恰到好处地表现了新嫁娘的柔情以及心底的坚韧。彼时一束红色的梦幻的灯光打在素珍身上,在这个“军阀诈鼎”的危急关头营造了另一个空间情境,犹如电影里的慢镜头。这里,家裕与素珍有一段唯美的盖头舞,两人各持盖头一端,一边唱一边折叠红盖头,折到尽头,两人依偎到一起。 “红盖头”第二次出现是在大毛死后,潘达于在悲痛欲绝中拿出红盖头包住玩具小鼎,幻觉中家裕与新娘在舞台后方的桥上出现并有一段双人舞。这段双人舞和新婚之夜的盖头舞既有戏曲的韵味、苏剧的雅致,也有符合时代特征和人物身份的自然表达,为全剧增添了一抹恰到好处的温情与美感。
剧中还有一个颇有意味的道具——椅子,这把祠堂里的椅子实际上是责任的象征。 “新娘”与“椅子”形成了一种相对关系,那就是天性与责任。在最后一场,潘达于决定捐鼎前,她坐在这把椅子上,“新娘”站在椅子旁边问:“一双宝鼎是你的情、你的命!倘若捐献,你这一生还有什么?你还有什么呐! ”这一段心灵的拷问,至关重要。潘达于是个伟大的女性,但同时她也是个普通人,这是人物情感脉络的重要一环,也是英雄人物走进观众内心的关键之处。
2017年《国鼎魂》初排,当时条件远不如现在,集中排练的那几个月正是最为炎热的暑期。在排练现场,无论是主演王芳、张唐兵、俞玖林等表演艺术家,还是其他优秀青年演员都是全情投入。剧中,王芳有好几次下跪的场面,排练时她一遍遍跪下,一遍遍起身,膝盖受不了了就戴上护膝,汗水浸透了衣衫,她却始终没有抱怨过一句。王芳对于苏剧的坚守,与潘达于对大盂鼎、大克鼎的坚守是相通的。所谓人戏合一,即是如此。杨小青导演对演员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迈步都会精心指导、亲身示范。作曲、唱腔设计周友良为了更好地表现这一厚重的题材、表现人物的情绪变化,在唱腔设计方面进行了探索和创新,在潘达于失子惊疯那一大段独角戏里,采用童谣音调以及太平调、南方调清板的音调来创腔。唱段在强弱、速度变化上非常丰富,加上各种板式的运用,演唱上插入一段深情凄美的伴唱,与前后的情绪形成强烈的对比。通过导演的精心处理和演员的出色表演, 《国鼎魂》戏剧效果非常强烈,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传统戏曲在当下如何吸引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是非常重要的命题。近年来,苏剧新作迭出,如新编历史剧《柳如是》 《满庭芳》,它们与现代戏《国鼎魂》一起,一步一个脚印,成为苏剧在现代转型路上的重要实践。
在培养观众方面,当年苏州青春版《牡丹亭》的经验值得借鉴,那就是培养年轻观众,走高校巡演路线。 《国鼎魂》剧组在十二艺节之后,即马不停蹄地开赴今年的高校巡演。不管是大舞台的“精装版” ,还是小剧场的“轻装版” ,台上演员的“唱念做舞”丝毫不打折扣,并收获了不少年轻观众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