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琴声
——话剧《小镇琴声》编剧创作谈
栏目:创作谈
作者:李宝群  来源:中国艺术报

话剧《小镇琴声》海报

  远方,有一座小镇。

  那里山清水秀,草木葱葱。许多白鹭起落鸣唱……

  小镇上有一群农民,他们的先人祖祖辈辈种地打鱼为生,而他们却有了新的梦想——造钢琴,几十年间风雨兼程一路走来,竟然建成一座钢琴小镇。他们造的钢琴销往全国,销往世界各地。

  ——这个生活中真实的故事吸引了我。我和另一位编剧潘乃奇几次前往这座南方小镇,和那里的人成了朋友,对那里的一切有了感情。我们决定写一部农民造钢琴的戏。

  剧本数易其稿一改再改,终于要搬上舞台了。

  这个剧本的写作让我想到了很多很多……

  近来,戏剧界出现了“现实题材创作热” ,遍地都是扶贫戏、工匠戏、英模戏、好人戏……让人喜忧参半,喜的是戏剧在关注现实人生,忧的是创作“一窝蜂” ,很多作品出现了公式化、概念化、同质化,宣传色彩过于浓重,艺术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

  到底该怎样书写我们的现实生活,怎样呈现我们笔下的人物,怎样写好我们的“这一个” ?这是一个相当严峻的挑战。

  我们写这个戏不想赶什么潮流,不想追什么风,打动我们的是生活,是生活中那些实实在在的乡村人物。他们都是中国社会的小人物,他们中的一个人有一个梦,于是一群人都有了梦,他们要换个活法,要改变他们的生活,造钢琴,造最好的钢琴,成了他们几十年做的一件事……这里有活生生的人物,他们如此真实地活着,欢乐着,痛苦着,这里有苦辣酸甜各样的人生,也埋藏着意义和价值,蕴含着生活的常情至理,散发出乡村世界独有的诗意之美,这便是我们这次写作的冲动所在。

  我一直坚信:戏剧是人学,当下戏剧唯有立足于写人、表现人、开掘人、发现人、关怀人,在塑造血肉丰满,有灵魂、有思想、有个性的人物上下功夫,写出真实的人,写出小人物身上最真实的人性,才能走出写作者面临的重重困境。

  我甚至认为:写人,特别是写乡村小人物,必须更加严格地遵循艺术创作的基本规律,更加严格地遵循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艺术上宁可不“高大上” ,也不能“假大空” ,不要沦为廉价的宣传品。

  因此,写这个戏时,我时时告诫自己:真实,再真实一些,虚假不是现实主义,矫情不是现实主义,粉饰现实更不是现实主义。不要拔高剧本中的人物,不要给他们贴上各样的宣传标签,更不要让我笔下的人物成为一群高喊空洞口号的怪物。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一个个夜晚,一个个白天,我沉浸在这些小人物的世界里。

  一个个人物浮现出来,阿德,荷花,文莺,旺财,欧阳,阿清,木匠,铁匠,裁缝,钟表匠,城里来的工程师,技术员,还有他们的下一代……我能看到他们哭,他们笑,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呼吸,他们的心跳,我能听到他们心中的琴声,他们心中的歌唱……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把这些人物放到那片土地、那片山水中,放到江南水乡独特的文化历史中,试图让剧中弥漫着乡土的气息,江南地域文化的气息。

  一个时代雕塑着一个时代的人,我们把这些人物放到特定的时代里,在不同的时段里,试图写出他们真实隐秘的心路历程。他们以他们的方式真实地活着,其中有痛苦,有欢乐,有困惑和迷惘,也有挫折重创下的不屈与奋起,有不同的悲欢离合,不同的情感故事……

  中国农村是神奇的所在,远比我们想象的丰富多彩,中国农民是一个独特的族群,他们很平凡,但又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他们中有些人是另类的,有梦的,若给他们光,他们会着火,火着起来了会越着越大……这些人不完美也不高大,他们的人生都有残缺,他们的命运之舟经常遭遇大风大浪,他们有梦想,但现实更强大,想换个活法,活出人的尊严,这对于乡间百姓是异常艰难的,他们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小人物独有的人性光芒也从中得以显现。

  ——这些都是我们极力想写出来的。

  人人都在说中国梦,在我们看来,中国梦不只是国家的梦、民族的梦,更应该落到地上,落到生活在广袤大地上那一个个普普通通、真真实实的个体生命身上,落到每个人的人生历程之中。如果每一个小人物都有梦想,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们的生活就会更好。

  在这个意义上,阿德和小镇人的故事又像是一个寓言,一段传奇,昭示着我们重新思考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重新反省我们每个人的活法。

  从2016年到2019年,这部戏从确定选题,深入采访到形成剧本,反复修改,到最终搬上舞台,前后历时三年。这三年间,很多人为这部戏搬上舞台付出了心血。

  首演一天天临近了,我们还无法预知未来的舞台呈现会是怎样的面貌,也无法预知观众会怎样看待这部戏,但我们用心了,尽力了。

  我们期盼通过导演、演员和各部门的共同努力,未来的演出能塑造一群活生生的草根人物。我们也期盼观众能喜欢这些乡村小人物,喜欢这部讲述中国乡村、中国农民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