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天行是个真正的文艺通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认真拜读他的绘画,基本印象是笔墨酣畅、毫锋脱颖、清旷悠远、气势恢宏,给人以振聋发聩的感觉。靳尚谊说他在平淡率直中追求的是一种浑厚的苍劲,空濛的山色中映衬的是连绵群峰,给人特殊的审美感受,可谓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读汪天行的作品,第一点感受是胸藏万壑,笔落胜景早成竹。他的功底深厚,眼界开阔,思想深邃,对中国山水有着深刻而独到的感悟。下笔之前,命意早成,格局已定,成竹在胸,其山水虽然跌宕起伏但画面却毫不局促,反有一气呵成之感。画家搜尽奇峰打草稿的过程,总是建立于自己特有的生活积累、文化背景和专业功底基础之上。汪天行之所以能够临春风思浩荡,望秋云神飞扬,来源于他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深厚的文化积淀。
丰厚的生活积累、深刻的人生感悟和敏锐的政治视角,对于艺术家理解生活、洞察人性确是难得的生活际遇,使用得当,对提升创作境界是一种潜在的推动力量。汪天行的画比一般艺术家的创作多了一份大气、深沉和从容,固然也多了一份震撼。
汪天行不仅具有坚实的童子功和良好的职业训练,更有把生活历练有机转化为创作底色的高超本领。古人讲,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能不能得心源,取决于专业的和生活的积累,更取决于艺术家的才气与悟性。我接触过的老一辈艺术家曾经不约而同地说过类似的话,成为匠人还是艺术家最终拼的是文化,文化功力决定了艺术的品格。汪天行的成功,在于他二者兼备,故其起步虽迟,但起点很高,且潜力巨大。汪天行画册里面有一幅《眼界高时无物碍心源开处有波涛》的书法作品,我想这是感慨,也是自况。因为丰厚的积累、坚实的功底和开阔的视野,让他具备了锦绣文章腹里有、万里河山眼前开的襟怀,也造就了他搜妙创真、出手不凡的绘画技艺。
第二点感受是,取势以线,景观背后蕴深情。中国画讲究笔墨,线条是基本功,也是在中国画间架结构中最难的工夫。写意山水、没骨法,表面上线条无关紧要,实质上只是线条内隐而已,没有线条的框架立马坍塌。汪天行大量的山水画作都是以线见长,足见其过硬的线条工夫。他的线条非常写实,在全景式的山水画境中,写实强化了山水的真实性;而在写实基础上的写意融会,让画意主旨就有了更加真切的附丽,常规中朦胧的山水就有了崭新的面貌。
汪天行绘画在以线造势的过程中落笔老到硬朗,上突巍峰,下瞰琼台,画面筋肉里凸显着山水的骨感。刚劲犀利的线条描绘,让山峦更峻峭,令树木更苍郁,使水波更柔韧,极大地张扬了他山水画的壮美气势。在线条勾勒出的重山复岭的萦回转折中,绵延的群山、悠闲的云霞、潺潺的流水、无际的原野时断时连,似断实连,让每幅画面都表现出非常鲜明的节奏感和旋律性。这些颇具活力的生命律动,与画家深厚的音乐修养密切相关。音乐融入绘画,为画作带来一种雄阔而磊落的艺术张力,谱写出一曲曲辽阔江天的壮歌。
汪天行的写实不是临摹,不是对自然景观的复制。在以线造势过程中,蕴含了他对自然山水和世间百态的深刻理解,蕴含了他以形写神,抒发内在抱负与襟怀的慧眼匠心。传统绘画有时讲求无我之境,汪天行的画意多是有我之境,在貌似客观的描写中,他把对家乡、对祖国大好河山,特别是对红色文化的深情付诸笔端,寄情畅怀,直抒胸臆,把革命圣地井冈山的神奇渲染得淋漓尽致,塑造得独具风采。
汪天行绘画呈现出的酣畅且悠扬的韵律,正是画家饱含热情倾心投射的结果。他的激情洋溢与他的才华横溢相互映衬,让他的画作与传统山水画优雅而清孤甚至略显沉郁萧瑟的画风迥然不同,总是释放出那么一种乐观、敞亮、昂扬的精神状态,这也许正是汪天行画风的独到之处。
第三点感受是,随形赋彩,笔墨章法俱时新。源远流长的山水画传统,在汪天行的笔下既有一脉相承,又不乏拓新求变之处。他模山范水,远取其势,近取其质,在轴线、主次、远近、高下、虚实、藏露、浓淡、干湿、勾连、皴法等方面,都有对传统技法精致的传承,但他的继承并不墨守成规。一方面,他把诗书画有机地结合起来,把他对生活与生命的感悟,把他作为诗人的激情用于绘画,在画中体现出独到的自我与个性;另一方面,他又注重把西画特别是现代画的透视技巧、光影效果、明暗对比用于山水画创作,让画面愈益笔力峭拔、参差错落。更为难得的是,他非常大胆甚至有点肆意的设色用彩,不囿于传统青绿山水或浅绛山水的素雅清淡,追求色调由淡渐浓、由冷变暖,促成其重彩山水大开大阖、超凡脱俗。汪天行的画作色彩斑斓、清新靓丽、气象宏阔,有着强烈的对比效果,这在传统绘画中是不多见的,因而也为传统的山水画赋予了新意。在他的笔下,不再仅仅是春山淡冶、夏山苍翠、秋山明净、冬山如睡的宁静,而是“春山如黛好扶琴、夏风凉时钓柳荫、秋江红叶吟佳句、冬雪楼台访知音”的灵动。其整体画风显得清丽严谨,墨色温润,石体坚毅、树木丰茂、台阁古雅、气势夺人,彰显出中国山水画转型期非常鲜明的时代特色。
汪天行秉持崭新的绘画理念,带着对传统山水深入的思考与感悟,赋予了自然山水更多的盎然生机和生命活力。在这里,传统的烟云萧瑟或者缥缈迷蒙的苍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壑松风、雄奇峭拔的辽阔江天,是层峦叠嶂、飞瀑流泉的雄浑气象,其清新画风带给受众强烈冲击。
汪天行以画井冈山而名满天下。过去游人看到的都是井冈山的局部山水,欣赏汪天行的画作,人们方才从宏观上一览胜景,领略到它的雄奇崇高、巍峨壮观,从而对这个革命圣地充满神奇的向往。汪天行作为井冈山画派的创始人和领军者,确实当之无愧。然而,一个画派确立,不仅需要更多的画家从事共有题材的创作,也要有一群有共同艺术追求、共同审美情趣且风格相近的画家来共同维系流派的发展,同时还必须有一批产生广泛影响的艺术作品,这样才能够把这个画派真正建立起来,而且发扬光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还期待汪天行为此付出更大心血,做出更多努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我们的英雄山与井冈山画派能够相得益彰、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