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贝汉(法)担任2017年第七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纪录单元名誉主席
国际著名纪录片导演雅克·贝汉打算专门为中国拍摄这样一部影片:一个曾经对周遭动物并不友善的中国小男孩,被施加某种魔力后变得极其渺小,他为了逃避以前那些遭虐动物的报复,不得不栖身于一只大鸟的背上,随着大鸟穿越大半个中国……在此过程中,小男孩发现了世界的美好,最终变成了一名动物保护者。有点“公路电影”的味道,看起来也是个少年的成长故事,而更多的仍是雅克·贝汉一以贯之的人与自然的主题。
“我专注于自然片的拍摄,我会从以前那些拍过的自然电影里提取经验来拍这部故事片,要为这个伟大的国度留下一段传奇故事。 ”日前,雅克·贝汉受邀来华担任第七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纪录单元名誉主席,同时先后在北京师范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发表演讲,与在京专家学者、高校学子们进行深入交流,并被中国传媒大学聘任为名誉教授及中国纪录片学院奖评委会荣誉主席。
“一只蚊子的诞生,被处理得像一个女神降世”
雅克·贝汉被誉为是“全世界拍大自然拍得最好的纪录片导演” ,他创作的“天·地·人·海·时空”人与自然五部曲—— 《鸟的迁徙》 《微观世界》 《喜马拉雅》 《海洋》 《地球四季》 ,几乎每一部面世都能“一石激起千层浪” ,引无数“粉丝”竞折腰。“一只蚊子的诞生,被处理得像一个女神降世。 ”纪录片《微观世界》中的一个镜头,给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教授王宜文留下深刻印象,他认为雅克·贝汉的作品将纪实、叙事、抒情有效融为一体,能用微观视角阐释宏大命题,把宏大主题落到实处,而那些镜头往往饱含“关键性瞬间”的魅力。
在雅克·贝汉看来,纪录片非常具有穿透力,能够通过现象揭示事物的本质,但电影纪录片或者说纪录电影不同于电视纪录片,“在制作电影纪录片时,完完全全是一个拍摄的状态。 ”对于人们在荧屏上看到的电视纪录片或深度报道,雅克·贝汉觉得更多带有教育和宣扬的意味,里面有解释、分析,包括评论,“电影纪录片不是这样,而是我想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是影像或者图像想说什么样的故事,观众通过观看影像心中有自己的感觉,形成自己的故事,这是独特的。 ”
雅克·贝汉认为,电视中的视频报道视角只有那一个,但是纪录片不是这样的,“纪录片是让人们通过影像了解、认知这个世界”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雅克·贝汉所言,“纪录片展示世界状态,拍摄成本很高” 。2011年登陆中国市场的纪录电影《海洋》 ,是继《鸟的迁徙》 《微观世界》 《喜马拉雅》 “天·地·人”三部曲后,由雅克·贝汉和他的团队耗资5000万欧元摄制而成,被认为是“史上最烧钱纪录片” 。对此,雅克·贝汉给出的解释是,“我是按照电影的模式去拍摄的,因为如果你不这样做,就不会有观众走进电影院看。 ”时至今日,他仍然认为,“只有高质量的纪录片,才能赢得观众青睐。 ”只不过,雅克·贝汉眼中的“高质量” ,近乎极致,从最初之作《迁徙的鸟》一直到去年公映的影片《地球四季》 ,无论拍什么,他都能穷尽自然之美。
“鸟儿飞翔5000公里,却不自我炫耀”
现今白发苍苍、精神却依然矍铄的雅克·贝汉, 1941年生于法国,他6岁从影, 25岁即凭借在电影《男人的一半》中的出色表演荣获意大利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因为多年来执导纪录电影而光芒四射,几乎掩盖了他早年作为电影演员的才华——在电影《天堂电影院》中,雅克·贝汉扮演成年后的“托托” ;在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中,雅克·贝汉饰成年皮埃尔……这些电影和角色演绎带给他极大荣誉,令他“亦真亦幻” 。以至于谈到后来为何转型拍摄纪录片时,他声称,“最开始是对自由的渴望,对自然充满热爱” 。
雅克·贝汉14岁离开学校,正式进入电影行业。1970年,在演艺事业如日中天之际, 29岁的他决定退居幕后,开始转向制片人领域。先是拍摄制作了十部政治片,随后执导纪录片。担任制片人时,他压力巨大,所制作的影片有成功也有失败,失败时差点令他倾家荡产,年仅35岁就满头白发, “做演员时什么都有人照顾,什么心都不用操,但做制片人却什么事都要管,巨大的压力让我的头发全变白了。 ”
2001年12月12日,雅克·贝汉和雅克·克鲁奥德联合执导的纪录电影《迁徙的鸟》在法国上映——这是“天·地·人·海·时空”五部曲中的第一部“天” ,历时3年多时间,耗资4000多万美元,所拍胶片长达460多公里,动用17个飞行员和两个科学考察队拍摄而成。 “最大的困难是,要面对极端天气以及其它动物的干扰。 ”谈到这部影片时,雅克·贝汉更多想要表达的是,动物其实与人是一样的,但是当他们作为个体存在时,却比人类作为个体时有更好的自力更生状态。“5000多公里,那些鸟一直不停地飞,这是多么强的生命力量!在飞行途中,它们的死亡率也很高,飞翔并不轻松,而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本能,人们因此可以看到它们的生命力、顽强和勇气。 ”雅克·贝汉镜头里的这些动物,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动物,更是人类生存状态的一面镜子,“我们要向动物学习,鸟儿飞翔5000公里,穿越雷电风暴,却不自我炫耀,然而人类却并不如此。 ”
纪录片《西藏一年》的导演书云特别赞赏雅克·贝汉的电影,认为这是对自然的讴歌、对世人的警醒,“其影片彰显了一种天人合一的状态”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何苏六表示,雅克·贝汉是在用他毕生的精力与自然和动物对话,探讨生命的意义。著名导演陈晓卿还讲述了雅克·贝汉人生中令人最为感触的一次经历:有一次,雅克·贝汉与家人在新西兰旅行,突然发现一只雪雁,那是他曾经拍摄过的动物,一人一鸟,就这样产生了一瞬间的对视,而那个瞬间对于雅克·贝汉而言就是无价之宝。陈晓卿由此也认为,只有像雅克·贝汉一样,保持好奇心与兴趣,才能产生拍摄的动力,也只有兴趣,才能产生真正的艺术冲动。
“人类不可能孤单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谈到纪录电影《海洋》时,不只是巨额投资,也不仅仅是转战全球50个拍摄地,聚焦80多种鱼类、海豚、鲸鱼以及鸟类等,以及超过500小时的拍摄素材,雅克·贝汉看重的是他的合作团队在心灵情感上与大自然的同呼吸共命运,“他们心里尊重动物与自然” 。雅克·贝汉始终认为,人类不能以为自己就是自然之主,不能因此而俯视动物,“科学家不会关心一只被拍摄的鸟儿是不是已经感到了疲倦,而我和我的团队成员则会。没有自由的动物不是动物,没有自由的人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雅克·贝汉强调,他的团队成员不仅仅是技术人员,个个都是艺术家。
为了捕捉暴风雨中的大海, 《海洋》的拍摄团队整整等了三年,才等到一场足够规模的暴风雨。是的,“等待” ,这在雅克·贝汉的影片拍摄中早已是家常便饭。雅克·贝汉坚信,好的纪录片是等来的,是不能投机取巧的,一段真实的影像需要“等待” ,这是一个自然的问题,要做就要做一部真实、自然而美丽的纪录片。也因此,他所制作的纪录电影往往都是一拍数年,绝非高产。他建议那些想拍自然片的人,“打开你们的生活,去亲近大自然” ,不要在动物园和博物馆里了解动物,而要到它们真正的生存家园——大自然中去。
“自然不仅是一个拍摄角度,它也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它们都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雅克·贝汉生于长于欧洲,他看到很多当地动物、植物在消亡,希望不只是能够借助他的影片唤起人类的保护意识,而是要更多的人行动起来去做一些努力。“森林在逐渐减少,猴子、猩猩这些动物种类也逐渐减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世界上很多动物种类正在遭受威胁,甚至一些动物都灭绝了,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们不能让这些动物就这样灭绝。 ”雅克·贝汉认为,“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公民、社会组织在保护环境,如果国家能够加大帮助,生活和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
雅克·贝汉强调纪录片的重要价值,而自然纪录电影的拍摄让他懂得如何处理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我们需要与自然界和平相处,因为人类不可能孤单地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随着2016年《地球四季》的上映,雅克·贝汉把他的“天·地·人”三部曲扩展到“天·地·人·海·时空”五部曲,构成了一个更加完整和谐的自然生态观。
同时,在他的所有纪录电影里,没有电视纪录片中常见的那种喋喋不休的评论或解说,自然流动的画面配合着恰到好处的音乐,自然而然地将观众的情感带入其中,让观众自己去感受和思考。“我所做的就是将自然中的美,甚至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的这种美,把它展示给大家。这种美是我们之前没有意识到的,但它与我们息息相关,而且它现在已经受到了威胁。 ”这正是雅克·贝汉的电影纪录片或者说自然纪录电影理念。
“等待”和“专注” ,成就自然纪录电影的巅峰之作
雅克·贝汉此前多次来到中国,早在6年前他就受聘担任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荣誉国际顾问。此次来华,其作品《地球四季》也被本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纪录单元设为开幕影片。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宣传司司长高长力肯定了雅克·贝汉在纪录片界的标杆地位,他认为中国应当学习国外优秀自然纪录作品,加强国际合作,拍好中国纪录片。
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的“雅克·贝汉自然纪录电影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与会专家学者围绕雅克·贝汉自然纪录电影的文化及美学价值、雅克·贝汉自然纪录电影的环保意义、雅克·贝汉自然纪录电影对中国自然纪录片的启示等三个议题展开讨论,从不同侧面肯定了雅克·贝汉的自然纪录电影对于纪录片重返
大银幕、拓展纪实影像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传递人类美好情感、增强人类环保意识、影响中国自然纪录电影发展所产生的巨大作用。
“国外在追求讲精彩的时候,我们在追求讲清楚。 ”陈晓卿指出当前国产纪录片所面临的问题。“雅克·贝汉的纪录电影为什么能够成功? ”何苏六总结为两个最主要的关键词:“等待”和“专注” ,“等待”自不待言,特别是于雅克·贝汉而言,他不是没有能力驾驭别的影片类型,多年来却兢兢业业、孜孜不倦地“专注”于自然纪录电影的拍摄,心无旁骛,尤其难能可贵。
因为影片的成本巨大,雅克·贝汉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筹拍资金的压力。“确实资金很重要,需要不断地说服潜在的投资商,甚至筹集资金的过程比拍摄过程、与动物相处的时间更长。 ”他坦言,在法国虽然政府会对纪录片项目有一些资金资助,但随着他的影片制作成本不断加大,这种资助就没了,需要“寻求志同道合的朋友” 。
“我们做电影其实都是源于一个梦,通过各种方法寻找一些途径、资源,将这个梦变为现实。 ”雅克·贝汉表示,如果他能在中国找到合伙人以及技术团队,想把中国小男孩从“坏孩子”变成动物保护者的故事拍出来。“这个电影还有点早,只是一种设想,是一个小男孩和鸟飞到中国的各个地方,通过这样一种飞行的方式看到各地不同的多元性或者多样性,通过这个来展示中国的魅力。 ”雅克·贝汉真诚地希望他能找到这些人,“和我拥有同一个梦想,这样才能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