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动画作者与实验精神
——评动画电影《熊出没之熊心归来》
作者:李佳营  来源:中国艺术报

  近年来, 《熊出没》系列大电影陆续登陆全国院线,如果说光头强与嘟嘟( 《夺宝熊兵》 )象征着一份温情的守护;熊二与团子( 《雪岭熊风》 )代表的是一份难能可贵的童真;那么熊大与黑风( 《熊心归来》 )的故事底色则是一份勇于为他人贡献的责任心,由三个主角不同性格所衍生的三色故事自此也划上了句点。 《熊出没之熊心归来》在电影化叙事技巧上较以往作品更为纯熟; 3 D画面效果不尽如人意,但在善用俯仰镜头的大场面中有了更强烈的感官冲击力,对一部以儿童为主要观影群体的动画电影来说足矣。

  该片也规避了以往动画电影喜说教的通病,将言传化为身教:森林动物只顾玩乐,赶不及修大坝而被冲毁了家园;熊大和黑风虽一度走了弯路,在最后仍勇敢地担负起保护亲友的责任,这些剧情设置对于孩子而言,都是难能可贵的正能量。而细节呈现方面对TV版和前传人物、台词的温故也有利于培植观众的忠实度与亲切感;青花瓷碗、东北秧歌、竹竿舞和光头强贴喜字挂辣椒的小屋等本土元素的运用算不得高明,却称得上用心;几个小道具或辅助线索编织、或志于伏笔埋设也算有趣,如契合时代气息、随处可见的“手机控” 、老板的佛珠、“东北虎+熊猫=贩卖动物” 、热气球、会飞的大象等等符号的植入并不十分新颖,却胜在明了有效。

  关于人物的塑造,“黑风”这一新角色在矛盾挣扎间传递出的人性真实面就以往国产动画而言颇为罕见,也多了几分深度叙事的可能性。表演空中飞人的段落中,熊大险些高空坠落,黑风搭救时勾起回忆,二人所处的相似情境使得他们的命运产生了奇妙的联接——沉重的责任与实现自我的渴望,究竟应该选择维护集体的利益还是追逐自己的梦想?这部片的配乐依旧是短板,将《最炫民族风》当做本土化的“万金油” ,其实这首歌并不能与民族风格划上等号,而是在广场舞曲里流行经年、街知巷闻,让人觉得鄙俗而腻味,尚不如《外面的世界》来得熨帖心扉。在对商业大片的“顶礼”戏仿中,火车追逐戏、修大坝、山洪暴发、空中飞人表演救场、马戏团训练等等事故与事故相衔接的剧情铺设异常紧凑、高潮迭起,而情节点过密也使叙事节奏略显得紊乱,像影片开头熊大梦中那列断了手刹的火车,一路狂欢不停,仅以动态画面捕捉观众注意力,碾压了一切对人性深层情感开掘的可能,也碾碎了自身价值观的向心力。“明天以后,你们就不是你们了,都变钱了呗。 ”这些话语在大人看来或许可一笑置之,而对青少年来说却可能是一种向“钱”看齐的庸俗价值观的灌输。观众需要的也并非此类小品化的笑料集锦和巧言令色,更高的幽默技巧并非停留在语言层面,而是在叙事层面和更深层的心理层面上产生。

  TV版动画转银幕大电影的口碑往往江河日下,在一众国产动漫大电影中《熊出没》尚属于常青的特例,但也有日渐式微的趋势。 《熊出没》的世界观相对简单,大电影也较易注入不同于TV版的新鲜元素,但在动作、科幻、探险寻宝等题材的反复运用中,保守的大片套路维持着不上不下的水准,难于再行突破。

  《熊心归来》除了技术上显见的不足外,人物设置、故事桥段与《马达加斯加》《玩具总动员》等一众欧美动画电影都颇为相似。的确,当动画创作成为一套工业性的、流水线式的工程,所有元素的搭配缝合往往会依照行之有效的法则,而国内动画创作对这条路径的过度依附暴露了自身想象力匮乏和原创思维不足的缺陷。好的作品培植观众的兴趣,平庸的作品才会谨小慎微地迎合大众风向。

  大陆动画业内有着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档期规避日美动画大片,防止不同量级的斗争。而票房之战终有一日会拉开序幕,面对更精良的制作和更纯熟的叙事手法,是退避三尺还是另辟蹊径、谋新路呢?效法他方,即使学到精妙的“规矩” ,也不过是框在局里,唯有打破“规矩”重组出适宜自身的路子,才是悟道。

  动画本性里有着天马行空、肆意曼妙的想象纬度,所以只有在工业化程式之上加一点无畏的童心、原创力和大胆的实验精神才是突破之道。童心不等同于幼稚,而是身为作者热忱于动画创作的那份赤子之心和个人风格的生发,或许也可以称之为“职人精神” ,日本动画市场的细分化使他们有宫崎骏、大友克洋,也有汤浅政明、今敏等不同旨趣的动画大师。原创力也并非对本土文化的生搬硬套,而是将民族元素与一个好故事有机融合,好的动漫作品也会注入一套完整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即使不合时宜也可以自成体系。如在国内畅销多年的日本动漫《海贼王》 《名侦探柯南》 《钢之炼金术师》等作品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其超级IP的粉丝粘性。实验性也不等同于非主流,而是对动画这一虚拟世界的大胆“妄想” 。其实就动画而言,无论是叙事技法或者故事本身,最初都产生于一场彼时看来“痴心妄想”的实验。国产动画片仅仅问道他方并不能从根本上提升国产动画的质量,我们缺少的或许还有一份敢于实验的精神,早期中国动画之所以在国际扬名,就是动画界前辈们的大胆实验传递了中国文化传统和人文底蕴。而讲好一个深入而浅出、雅俗可共赏的故事知易行难,如何问道西方技艺的同时讲好中国故事仍是我们需要持续探索实验的。

动画电影《熊出没之熊心归来》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