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刘再生(学者、音乐史学家、音乐评论家)
“中国民族管弦乐”是现代音乐语汇,包括用民族乐器演奏的独奏、合奏、室内乐、协奏曲等各种形式。作为讲座主题,陈述其历史与现状,或许有人说:吹喇叭的历史也值得大惊小怪、小题大做么?我们且看这样一个事实:我国改革开放3 0年来,中国民族管弦乐独领风骚,风靡全球华人世界,成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文化复兴现象。“文化复兴”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是具有头等重要意义的事情。中国的民族器乐形式在古代曾经有过辉煌的艺术生命,古老文明,源远流长,自成体系,独具一格,多次在世界上居于领先地位。举例而言,至今在唐人诗歌中诸如“七弦为益友,两耳是知音” (白居易《船夜援琴》 )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居易《琵琶行》 ) ;“龙吟虎啸一时发,万籁百泉相与秋” (李颀《听安万善吹觱篥歌》 ) ;“横笛怨江月,扁舟何处寻” (王昌龄《江上闻笛》 ) ;“蜀僧抱绿绮,西下峨眉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 (李白《听蜀僧浚弹琴》 ) ;“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高适《塞上听吹笛》 )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钱起《省试湘灵鼓瑟》 ) ;“弄调人间不识名,弹尽天下崛奇曲” (顾况《李供奉弹箜篌歌》 ) ;“郑女八岁能弹筝,春风吹落天上声” (顾况《郑女弹筝歌》 ) ;“胡部笙歌西殿头,梨园弟子和《凉州》 。新声一段高楼月,圣主千秋乐未休” (王昌龄《殿前曲》 )等等这些名篇佳句,抒写唐朝诗人聆听各种民族器乐之感受,即便音声消失殆尽,却依然那样绘声绘色,令人无限向往,反映了在我国音乐和诗歌黄金时代民族文化素质和音乐修养达到的历史高度以及民族器乐极为丰富的表现力。“文化复兴”是为了现代和未来超越历史上曾经有过的文化繁荣景象。目前,中国民族管弦乐内涵已经辐射为香港“中乐” 、新加坡“华乐” 、大陆“民乐”和台湾“国乐”这样四个实质相同之概念。政治信仰或有不同,文化认祖不容模糊,说明其影响力已经在广阔地域空间形成前所未有的格局。因之,探讨中国民族管弦乐的来龙去脉,回顾3000年中国器乐文化积淀了何等样优良传统, 30年改革开放提供了何等样文化动力,展望未来将会有何等样发展前景,或许会给我们带来穿越“时空隧道”的喜悦与享受。
自古以来,中国器乐形态在不同历史阶段有着不同特色,几乎每隔1000年就会有一次大变化,可用“千年一大变,百年一小变”加以形容,实际上乃是一种“文化转型” ,这是中国历史的规律性现象,不妨以“钟磬乐” 、 “丝竹乐” 、 “吹打乐”三个主流类别予以概括。或许有人会问,河南舞阳贾湖新石器时代出土的“贾湖骨笛”已经有八、九千年历史,民族管弦乐为什么只从3000年说起?这是由于西周(前1046年—前771年)时期乐器“八音”分类法产生,将乐器按照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个类别归类,标志着中国器乐艺术进入成熟阶段。 “八音”是世界上最早的音色分类法。西方管弦乐将乐器按照声部性质分为“铜管” 、“木管” 、“弦乐” 、“打击”四个类别,只是几百年前的事情。美籍德国音乐学家萨克斯(C.Sachs, 1881—1959)按照振动原理,将乐器分为“体鸣” 、“膜鸣” 、“气鸣” 、“弦鸣” 、“电鸣”(电子音乐)五类,中国民族管弦乐将乐器分为“吹” 、“拉” 、“弹” 、“打”四个类别,此二者均不足百年。我国古代器乐文化之博大精深,由此可见一斑。
中国历史上的器乐形态可分上古、中古、近古三个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