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游戏交互卡

　　1951年，梁思成先生在《人民日报》发表《我国伟大的建筑传统与遗产》一文，明确提出了中轴线的概念。这组巨大建筑群和城市空间组合体——北京中轴线，历经700余年发展形成了富有韵律的标志性城市名片：自北由钟鼓楼，向南经过万宁桥、景山、故宫、端门、天安门、外金水桥、天安门广场及建筑群、正阳门、中轴线南段道路遗存，至南端永定门，太庙和社稷坛、天坛和先农坛等建筑东西对称布局于两侧，这组元代至今的重要建筑群，贯穿7.8公里。梁思成认为，其在城市规划学、城市设计学、风景园林学与建筑学等方面融成一个体系，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完整范例。当地时间2024年7月27日11时15分，在印度新德里举行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46届世界遗产大会通过决议，将我国世界文化遗产提名项目“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全要素、一次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提到世界遗产人们想到的是什么？不可移动文物、历史考古、保存修复……遗产活化是一个涉及多学科、多领域的综合性工程，目标在于保护和传承文化遗产的价值。增强公共教育、创新展示方式、注重文化体验等常见的遗产活化操作，可以让更多人了解和关注文化遗产，而普及亲民的办法往往通过跨专业杂糅实现遗产活化的社会性和生态性。比如，数字化传播降低了空间门槛，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等方式可以实现异地参观，覆盖面更广；各种文化节庆活动的旅游产品，引流体验遗产地的文化历史底蕴，促进文化产业发展；城市更新将历史建筑改造为博物馆、图书馆、咖啡厅等公共空间，进行功能转型，既保留了遗产的历史风貌，又满足了现代人的文化休闲需求，为当地经济注入新的活力，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而在这样的城市“巨系统”中，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个体是人，以北京中轴线为生活母体的人，他们是城市的核心，在这里生活、繁衍、交往、传承。几百年来，这件精致的艺术品吸引人、凝聚人，为人们提供了社交场所，衍生形成社会有机体。

 

　　中轴路上的当代人

　　当代艺术与社会话题深入交织，建筑见证了历史，也见证了与之交集的人们。中央美院“中轴之美”课程团队深入新时代场景下的北京中轴线，开展在地访谈和调研问卷，发现世界遗产文物之外，这里的人群主体活动也值得关注，专题研究由此生发——中轴路上的当代人，以“中轴元素×公众参与”为导向，解码世界遗产创意思路。物理意义上的中轴已经成为新时代的一种泛中轴文化概念，除了不可移动文物，还有老字号、非遗、故居、商业等，同时还被赋予了等级、符号等象征意义。几百年的遗存至今活态的原因在于有人维护、有人使用、有人生活。像迁徙的北京雨燕一样，中轴线沿线的人群是潮汐的，晚上住在这里的人白天上班上学了，来这里工作的人晚上又离开了。他们都是中轴生活的在场者，他们中有松弛的老北京，有时尚的网红主播，有腼腆的快递小哥……与他们访谈、交朋友，得到的不是新闻评论，不是游客攻略，而是第一手的材料素材。

　　这些随机受访者主要集中在36岁至45岁和16岁至24岁的群体，在此工作的占三成，其他是来游玩参观的。他们对于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利用有明确的态度，古建筑和历史文化氛围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不满意的方面主要集中在商业、交通、人流过于密集。大多数受访者认为北京中轴线在城市规划中非常重要，并比较普遍地认为遗产保护需要政府投入，包括周边建筑应该保留原貌和保护修缮等，四成以上受访者认为周边建筑应当进行环境提升。

　　这也引发了团队的思考，人群的高度聚集是价值观引导的极佳机遇，已经有很多机构通过举办讲座、展览、工作坊等活动，向公众普及文化遗产知识，提高大众对文化遗产的认知，而注重可持续性发展的措施却不够。比如确保遗产地的生态环境得到有效保护，可以更多的采用可回收材料、推广绿色生活方式等，降低遗产活化对环境的负面影响。

 

　　游戏交互的在地实践

　　游戏说是关于艺术（或者说文明）起源的重要学说之一，核心观点在于艺术活动起源于人类的游戏本能。从家庭到社会，从城市到乡村，游戏成为了连接不同社会群体的桥梁。尽管跨专业的现代科技为遗产活化带来了许多新颖的形式，但参与式游戏仍具有独特的魅力，不仅简单易行，还能增进人与人之间的交互，为传统文旅提供了多样化的选择。团队推进了中轴线上15处遗产点及缓冲区域的游戏创作方案，而游戏的艺术创意又反哺了中轴文化的传播。

　　有说法认为，北京什刹海的地名源于其水域分岔多的特点，本名为“十岔海”，后来讹传为什刹海。说法并不可靠，但是什刹海的桥确实很多，知名的有万宁桥、金锭桥、银锭桥、德胜桥、西步粮桥、李广桥、西板桥等。针对这样的地域特点，团队设计了在地性游戏《七桥游戏》，演绎欧拉七桥问题，将常见的City Walk与经典数学结合在一起，引发传统与当代的碰撞思考。

　　通过参与传统游戏活动，人们可以结交新朋友、拓展社交圈子，增强社交能力。另一方面，不擅长做旅行攻略的旅友旅游时往往走马观花、一知半解。在网络交互的新业态场景中，团队创新交互模式，线上线下结合，为初来乍到的旅行者匹配旅游搭子，主场引导、拍照、分享。同样的办法推演主客场交换后，其他遗产地的本地人也可以做相应的伴游。在北京钟鼓楼的游戏实验《易游》非常成功，去中心化的新文旅平台“易游”呼之欲出。

　　屋脊兽是中国古代传统建筑中放置在房屋、宫殿等房脊上的装饰构件，作者创新形式将这些要素转化成短视频《行·Letatlin》。拼图游戏《原点》的艺术灵感是正阳门下的中国公路零公里标志浮雕，玩活了古老的拓印语言。折纸游戏《名人故居》思路巧妙，曲曲折折的玩法像极了北京胡同的九曲阡陌。印章游戏《钟鼓长鸣》运用雕塑的办法进行创意设计，还带入了时间的叙事。此外还有桌游卡牌、定向越野等新游戏形式的方案涌现，不一而足。

　　北京中轴线这条承载着千年文明的脊梁，正以它独有的方式，讲述着过去与未来的对话。在这里做游戏，不仅仅是为了娱乐与放松，更是为了唤醒每个人心中那份对文化的敬畏与热爱，激发我们共同守护与传承这份宝贵遗产的决心。希望这场“旧瓶新酒”的游戏能够启发文化遗产行业网红打卡的单一思路，希望北京中轴线上的创意探索成为城市新博物馆学的一种可能，有四季、有昼夜、有声音、有动物、有人物、有未来。

　　（作者系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实验艺术与科技艺术学院直属党支部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