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国家级非遗金漆镶嵌髹饰技艺第七代传承人、清宫造办处第七代传人陈秀国以他个人创作的漆器为主题,在北京举办了首回展览。陈秀国是漆艺界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却又是漆艺界甚至整个非遗文化圈中一个值得重视的个例。他以8年的时间,从无到有,用一己之力,以漆艺为基础,修复宋代建盏1000余件,修复再造明清老物件及创新创作新漆器数百件,无论是数量还是艺术格调,都是一个令人惊艳的范例。
中国传统艺术之汪洋,由宫廷艺术、文人艺术和民间艺术三条大河汇聚而成。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非遗所属的广大民间艺苑在萎缩荒芜,“后继无人”“传承无力”的状况,不只让有识之士担忧,更成为社会共同的瞩目。值得欣喜的是,近年来,随着国家层面对非遗保护强有力的支持,这些散落在民间的艺术种子,也渐渐随着春风而苏醒。
如何传承弘扬中国非遗文化艺术,这实际上是一个更具实际操作性的话题。除了国家层面的大力支持和民间传统的逐渐复苏这两条路,当下也出现了别具生气的第三条路:一大批有情怀、有理想、有钻研精神的青年人,自觉、自发地投入到这项关涉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弘扬发展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公益事业中来。80后青年漆艺家陈秀国就是其中非常出色且极具天赋的一位。
陈秀国漆器作品
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艺术家传奇故事的书写总是惯用一种“儿艺梦”或“天赋早现”的方式。比如我们熟知的早期文艺复兴大师乔托,就在名人传记中被描述为“一个放羊娃偶遇一位大师奇马布埃,并成为其弟子”。在中国古代,非物质文化遗产所属的各项工艺美术领域则更是有着广泛的家族传统。一代又一代的制艺名家,无不是身处文化底蕴深厚的一地一隅,耳濡目染,最终得到技和艺的双重加持,终成一代大家。
但我们讨论中国非遗的当下问题,却不能只停留在依靠家族传承或地区自身发展上。“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陈秀国没有“儿艺梦”,也不是科班出身,更不是家族传承。他的成功之道的首要逻辑是“好之”“乐之”。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们看到了中国非遗发展的未来和希望。
陈秀国带来的另一个启发是:非遗的弘扬首先当然是技法传承,但这还不够。非遗传承人,当需自觉酝酿艺术家的内在气质和审美思维。想做一门艺术,最重要的是理解该艺术媒介的本质元素。中国大漆这一独特艺术材质,其核心特点之一是在流体和固体之间转换,具有防水、坚固、耐腐的特性。因此首先将其髹于物体表面,可以加固器物;其次经过刮灰裱布等一系列操作之后,以脱胎之法创造器物,更毋庸说用来修复器物了。从这个角度讲,陈秀国的艺术是从“漆造(髹、修)万物”开始的。陈秀国艺术生涯的第一步就自觉地投入到用漆艺对老器物的修复工作。对1000多件宋建盏的修复,给予陈秀国的不只是对漆器材料的把握,更重要的是对器物本体美学层面的深层理解。同时,大漆材质的另一个美学特点,其本身之色的高贵雄浑、沉着大气,使其仅在“素髹”层面即自带中国文化的美学基因。
陈秀国作为非遗传承人的艺术理念,可以概括为八个字:“髹物贯气、御气成器”,这背后是“万物可漆”和“漆造万物”的宏大艺术观。从当代艺术的大趋势来看,人们已逐渐摒弃“媒介决定论”的单一逻辑,某种特定的媒介不再被贴上传统媒介或当代媒介的标签,而是具有更加开阔的内涵和外延。例如,用中国传统的水墨语言可以来创造极具当代感的艺术作品,而别具当代技术手段的媒介也可以表达丰富内敛的传统意蕴。非遗领域内艺术作品的呈现,不应只被技术层面的元素所牵导,而应以中国艺术精神为内在核心,才能让非遗的传承发扬变成一种更具时代气息、更具审美格局的民族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
陈秀国漆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