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画界一位名家盛邀刘勃舒教授于7月24日到他家小聚,也邀请我和其他朋友一起前往。可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入伏不久的19日,刘老就在睡梦中驾神骥而去了,呜呼……
我陷入到无限的怀念之中,中国美术界又少了一位令人敬仰的大艺术家!回望刘勃舒先生的艺术,他老人家画马无数,其笔下骠骏各异,笔墨间洋溢出了其恩师徐悲鸿先生奋进不息的情操。但他并未在徐先生的画前止步,而是在“以形写神”的路上继续写心、立志,无论画人还是画马,都以内心的激动为依托,表现出时代的精神。我以为这是刘勃舒先生的艺术最难能可贵之处,亦是艺术价值之所在。
记得在几年前我与美术理论家、书画家刘曦林老师一起去刘勃舒先生府上拜访,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天,我看到已过杖朝之年的刘老精神矍铄,他面无虚荣,深陷在眉弓里那明亮的眼神,闪出的是智慧的光。老人身瘦如藤,但迸发出的活力让我看到的是赤子,是萌童,是刚直不阿的性情中人。他毫无造作地聊起感兴趣的话题,没有玄乎其玄的学术论理,没有大画家的派头,在他身旁,感受着平常、自然而又异乎寻常的气场,就像他的画,坦荡、磊落、俊逸、潇洒。我以为,这样的氛围与这样的画品,是人格的美。
离开了刘勃舒先生的画寓后,在我心里,一个问题油然而生了,我想,何为美?写实为美?变形为美?具象为美?抽象为美?这些所有的外在形式往还于大千世界,都是通过灵感的表达。而表达出的美,莫过于灵魂深处感觉到的那无以言表的无限真情。就在刘老的画境里,那令人回味的美,已经是非自然物种所能替代的,那是刘先生表达出的正直的力量、纯净的美感,这也正是徐悲鸿先生看重他的原因,是刘勃舒先生在普渡求真的路上给我们留下的艺术真谛。
回忆起这一切,也就不难理解这位老一辈画家为什么能秉承徐悲鸿提倡的“为人生而艺术”的执念,并在他的实际工作中能为人师表了。我记得刘勃舒先生曾在我父蒋兆和的代表作《流民图》前说出了一段振聋发聩的箴言:“《流民图》是一部读不完的史书!”刘勃舒先生有这样的感悟,与他追随徐悲鸿,又与蒋兆和合作,致力于实践徐悲鸿的艺术理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中央美术学院改革教学体制,建立了教授工作室。当时,蒋兆和以徐悲鸿的艺术思想为先导,建立了既不同于古法仅靠临摹范本的方式,也有别于“一刀切”的统统以苏联素描为标准的方式。他强调将西画中的“结构”概念引入到传统的“白描”当中,以此为现代中国画的造型基础。这一全新的培养现代中国画画家的教学体系,刘勃舒先生给予了鼎力支持,并担任蒋兆和画室的首席助教,成为蒋兆和实施这一基础教学体系的最强推手。在后来的几年中,刘勃舒先生还与叶浅予、李斛等教授一起倾心培养中国画人才,可谓是功不可没。
我情不自禁地从书柜里找到刘勃舒先生的画册,重读他的画作、他的书法;想起他激动时拉起提琴、弹奏钢琴的情景。他身怀多艺,触类旁通,借自然大道,得真、善、美大法,无愧为杰出的艺术家。
他虽然不能与我们再度相会了,但先生留下的艺术生命却永远活着。在此,我不多说“一路走好”“永垂不朽”之类的话了,因为,刘勃舒先生正与他的老师徐悲鸿先生,与很多卓有成就的老画家、老同事们相聚呢!他们的欢声笑语,他们的故事,会时时萦绕在我们的耳边。
刘勃舒先生的作品,犹如一颗年轻的心,与时代的脉搏在一起跳动着。画如其人,刘先生亦如矫健的战马,在激励着我们。
(作者系蒋兆和艺术研究会副秘书长、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