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主义土壤上开出温暖的花
——谈《再见,那一天》的剧本创作
栏目:创作谈
作者:金璐  来源:中国艺术报

  近期,由我担任编剧的爱奇艺迷雾剧场先导片《再见,那一天》在爱奇艺上线。若是问这部剧对我的意义是什么,我会说它相当于我职业生涯的一个分界点,让我实现了作为创作者,最接近本意的一次表达。

  我是新闻专业出身,却从毕业后一直在从事影视相关工作,先后担任过制片人和编剧等角色。此前我参与的作品大多是都市题材,但我一直对现实主义有着浓厚情结,深知这类作品能够承载起更大的社会价值与重量。我知道市场需求和个人表达之间向来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但是我依然想要尝试,是否可以通过一部作品来实现二者之间的融合。当时我正好看到一则关于殡葬服务机构“妈妈送你去天国”的新闻,便萌生了《再见,那一天》最初的构思。我想,生与死是我们每个人都逃避不了的话题,只是在每一天的奔忙当中,有意或无意的把一些思考丢失了。

  随后我查找了相关纪录片,被党员律师、社会公益人士付广荣的故事所打动。付广荣在当地创办了一家殡葬服务机构,希望给那些有心回归社会的刑释人员一个有温暖、有情怀的理想家园。相比于一些公安题材的故事, 《再见,那一天》没有非常强烈的事件冲突,而是需要通过特殊的人物关系来呈现出最朴素的生活质感。为了增加故事的真实性,我在前期进行了很多调研,采访了狱警、派出所民警、刑满释放人员,收集殡葬行业相关资料,融入到创作中,从写人物小传到完成一稿剧本大概用了三个月时间,非常遗憾的是后续的定稿剧本因为个人原因未能参与其中,因此目前观众看到的故事除了我自己的观点,还融入了导演的表达。

  在人物关系上,我原先设想的是祖孙三代的故事。后续觉得如果抛开血缘关系还可以相互救赎、有信仰的传承,会让整个故事具备更高的情感浓度。胡广来、梅湘、武磊在民警全党愿这座“灯塔”的照耀下,从往日的泥沼中走出重获新生。而全党愿的一生都在牺牲小我、实现大我,他通过救赎他人的方式完成了自我救赎。

  梅湘作为本剧唯一的女主人公,代表着现实中许多婚姻不幸的普通女性。对于她的故事走向我有过两种设想,一种是变得特别积极开朗努力去创造新的生活,另一种则是剧中呈现的比较淡的方式。有这样一句话,有些人光是活着就用尽了全部力气,出狱后的梅湘其实只剩下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她没有太大的情感起伏,从事着被大众认为“晦气”的殡葬行业,我认为最普通的生活反而更能凸显她的坚韧。

  几位主人公的经历可能看起来与大众稍有距离,但整个故事主线其实是围绕每个人逃不开的生老病死展开,映射的是普通人在生活中遭遇困境的时刻,可以说人物“没有原型但处处都是原型”。我认为现实主义创作不一定非要写“普通人”,只要抓住人们共通的情感,就能最大限度地引发观众共鸣。

  在与爱奇艺沟通过《再见,那一天》的播出模式后,对我来说难点在于,这是一个6集、单集60分钟的短剧集,跟以往的作品都不一样。首先,剧集时长越短越考验创作者讲故事的能力,比如必须在剧集开端要用最简单有效的场次快速建立起一个典型有效又有代入感的人物,没有过多的时间允许用来过多铺垫。其次,剧集时长的不同本质上是创作节奏的不同,需要在60分钟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地设置“钩子”,让观众还愿意看下去。对于习惯创作长剧的编剧来说,如何在6集的结构里去安排人物进展和剧情反转,是最大的挑战。

  我的本意是想把这6集剧本做成相对独立、又彼此联结的6个阶段性故事。但在实际创作中却因为客观原因经历了来回扩充和压缩的调整过程,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麻烦,但这样一来反而让我能够从不同角度重新对内容进行审视,将整个本子打磨得更加符合我前文所提到的,想要跨越的那个表达和需求之间的鸿沟。

  我之前跟顾长卫导演一块儿工作的时候,他有一句话对我影响特别大,他说一个好的故事不是你去操纵人物,而是当你建立了人物之后,他会带着你往下走。我在这个项目里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好的故事是会自己生长的,也可能因为这是我由衷想讲的一个故事,所以创作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在剧本的创作上,平台方爱奇艺给予了我极大的尊重,黄伟导演在拍摄过程中也在最大程度尊重原剧本的基础上,二次创作了属于他自己的表达。他极为注重场景和画面的还原。剧组前往东北实景拍摄,剧中拍摄的钢厂、殡葬店、监狱、墓地等场景都是实际存在的。剧中可以看到钢厂的运输过程,钢厂组织了车间主任和最优秀的工人来确保安全,才拍出了真实的倒钢水镜头。

  我把故事背景设定在东北,一方面是因为真实的新闻事件发生在东北,另一方面萧瑟寒冷的冰雪世界,能够与光明温暖的人性形成极致反差。剧中的主角心中都有一颗善良温暖的种子,但是被冻上了,被冰包围着。是他们相互的扶持和信任,融化了包裹着的坚冰。

  以往一些公安题材的剧集着重塑造警察和罪犯的对立,但我想传递出一种更光明温暖的调性。通过警察帮扶回归社会人员重获新生的故事,向人民警察致敬的同时,告诉大众要尊重每个人的生命价值和尊严,强调好好活着的重要性。

  剧名《再见,那一天》的寓意也是如此。我认为人生并不是一条一直朝前发展的直线,而是一个不停纠结和盘旋向上的一个圆,或者说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在某一天某一个路口,你会遇见曾经的自己,那时你是否有了更好的转变?剧中的胡广来、梅湘、武磊最后都遇见了更好的自己,我希望观众也能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能坦然面对过去并积极开拓前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