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牛(剪纸) 张永忠
张永忠的剪纸,是需要细细品味的。红红白白之间,洋溢着对生活的真知灼见,寄寓着对生养自己的那一片热土的爱恋。
三晋大地,从来是物化天宝、人杰地灵。不能否认,艺术是需要天赋的,而这种天赋,需要家风延续,需要技艺传承,这就是百年韩山堂剪纸薪火不衰的缘由,也是韩山堂剪纸第五代传承人张永忠手上功夫独具慧眼的根本。
张永忠出生在山西高平一个造纸世家,自小以纸为玩具,对纸性、纸质和纸的用途了熟于心,用纸撕个小动物逗自己开心,是常有的事。及长,他不愿囿于学堂的枯燥,游走山林中,近道学而远世俗,淡功利。他幽闭深山,枕石漱流,一心探究儒释道的深奥内涵。寺观中、庙堂上,那些塑像、石雕、砖雕,在别人看来是经年历久的平凡,可是在他眼里,则是越看越美。特别是祭祀用的图腾,它们的含义是那样复杂、亘古和神秘,那些大大的眼睛,是在观察人世的善恶,大大的嘴是在警示训诫。惩恶扬善是宗教永久的主题,这些表现向善的娃娃、麒麟、凤凰、青鸟以及莲花、石榴、灯笼就成了张永忠的剪纸素材。他把寺庙建筑中的云纹、水波、如意、吉祥等样式熟记于心,并灵活运用于自己的作品中,他表现祭祀的剪纸,亲和、欢喜又略带神秘感,庄重而不失活泼。
哲学领域里有一个专用名词叫“扬弃”,它的含义不是全部否定、全都扔掉,而是“有选择地继承”,去其糟粕,留其精华,并且发扬光大。张永忠关于祭祀题材的剪纸,之所以受欢迎,就是真正做到了将民间和民俗艺术中的精华抓到手,并结合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去升华它。
普通的生活内容在张永忠手中被剪得生动自然,活灵活现。开荒、打井、推磨、做农具,婚嫁、唱戏乃至吵嘴打架都到他的剪纸中来。打铁老汉五短壮实的身姿、嚼舌老婆矫情的模样、孩童撒娇的恣肆、缺牙汉子的咧嘴憨笑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让观者的情绪随之欢欣、随之触动,感慨“有生活”!这种对生活的观察和表现发自于作者对生活的热爱、对故乡的怀念、对抚育自己长大的乡亲们的无限依恋。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虽然张永忠已为夫为父,已功成名就,但那吱吱的纺车声、那熏香的浓醋味、那清晨雾霭中的声声鸡啼、那远山暮色中寺院的钟鸣,则化作魂灵,深入骨髓,不可剥离。
生活是一切艺术形式的源泉,艺术离开了烟火味的人间生活,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造出来自己不明白,别人也看不懂。同时,艺术又是对生活的提炼和升华,不知提炼和提高,也不是艺术。放在眼前司空见惯的事物,一般人没觉得是艺术,但艺术家却把它变成了艺术品,这就是艺术家与普通人的区别。
游历天下、四海为家的生活让张永忠开拓了视野,心中的抱负也越来越大。环顾乡里,家家都有剪纸能手,姑娘婆姨的手里,一会儿一朵窗花,一会儿一副鞋样,形状简单粗犷,民俗传统不走样。怎样才能提升韩山堂剪纸的艺术性?怎样才能推陈出新?当然是学习。张永忠除了苦读佛书、易经,不断深化国学理念和先贤经典,筑牢儒学文化根基,提升文化和审美层次,而且拜画家刘占江为师学习中国画,苦学多年后,立意、造型、结构、线条、形象、风格等在他的作品中都有了较为成熟的体现。他的“民俗、民谣、谚语”系列以造型生动、表达准确、欢快幽默、原汁原味的特点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蝴蝶”系列充分利用了线条的张力和无限的组合,诞生出比生物界蝴蝶还要美的蝴蝶,仿佛世间所有美丽的生灵都“化蝶”了。用废旧画报剪出的彩蝶更是他的独创:他一个人时默默剪,一百个人前讲着剪;睁着眼睛快速剪,蒙着眼睛摸索剪,唠着闲嗑也能剪,唱着上党梆子还是剪。一把银剪在他手里上下翻飞,一张两尺大的作品, 20分钟就剪完。他手中的剪刀胸有成竹地破纸、旋转、镂空,仿佛是剪刀在歌唱,红纸在舞蹈——看他剪纸真是一种享受。
张永忠的中国画技艺给他的剪纸插上了翅膀,使其脱离了老旧的痕迹,在创新上有了重大突破,特别是线条美,真可谓有节奏、有韵律的“铁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