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背景四裸女(油画) 常玉
图片来源苏富比
常玉,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画家。他在艺术上追求精神的自由,我行我素,出于骄傲和自尊,他淡薄名利,生前不被赏识。尽管他和徐悲鸿、林风眠等同样为活跃在20世纪的留法画家,也有着不输于他人的艺术领悟力和实践表现力,但是在国内,他的名字并非尽人皆知。在西方世界,常玉是公认的艺术大师,被誉为“中国式的莫迪利阿尼” 。
在20世纪中国美术史上,常玉是缺席的,但他的作品却在今天的亚洲拍卖市场屡屡创造奇迹。许多人熟悉他的名字是从令人惊叹的拍卖纪录开始的。2019年10月5日,在香港苏富比2019年秋拍“现代艺术晚间拍卖”现场,常玉晚年巨作《曲腿裸女》以1.98亿港元成交;在今年7月8日,香港苏富比春拍的“现代艺术晚间拍卖”上,他的《绿色背景四裸女》又以2.58亿港元成交,创下常玉作品拍卖的第二高价,常玉成为亚洲艺术拍卖市场当之无愧的大热门,由此开始备受业界关注,人们开始了解他的经历,探究他的艺术。随着9月初,“常玉巴黎概念——王济远珍藏册页”特展在深圳、上海相继开启,这位中国先锋派艺术大家再一次跃入公众的视野。
在巴黎的咖啡馆里,一边看着《红楼梦》 ,一边画画,这是常玉的常态。书香门第出身加上家境殷实,造就了常玉的骄傲清高,骨子里是文人士大夫的疏离感。有人说他“遗世而独立” ,也有人说他是“孤独的大师” ,都不为过,但他的独特还要从到法国后说起。1919年,常玉跟随中国青年赴法国勤工俭学来到巴黎。与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庞熏琹等同辈画家不同,常玉并没有选择进入美术学院接受科班训练,而是聚集在盲流艺术家的自由画室和咖啡馆里写生。这种自由的状态让常玉纵情恣意,在巴黎的头几年,他整夜泡在酒吧里喝得烂醉,与身边的女性纵情谈笑,兴致好时,拾起毛笔勾勒她们的姿态。出身优渥的他出入高级餐厅、到各地旅行、雇高价模特,也乐于慷慨待人,经常请客吃地道的中国菜、喝伏特加,经济拮据的留学生中有不少得到过他的接济。这种洒脱的人生态度也反映在他的作品中。
在常玉的裸女题材里,大多用中国的毛笔勾轮廓,用水彩颜料渲染,有着速写般的酣畅。画中的女性,大腿被极力夸张,带着温度的肉体,体积感壮硕如山倒,被徐志摩唤作“宇宙大腿” 。这时的常玉怀着对女性的赞美和仰望,用东方的书写方式展现当时讳莫如深的题材。同时,夸张的形体、平面化的构图、极度简约或极度强烈的色彩又展示出西方现代主义艺术的特征。
由于在东方文化环境成长,加上深谙传统书画技法,常玉的作品饱含书写性和写意性。在他的裸女画和动物画里,背景常出现古代福禄寿等图案符号,花卉作品则在花盆上以小楷题古诗词;还有那特别的东方式签名——趁颜料未干,他迅速刮出线条,里面是中文的“玉”字,外面用框围住,模仿中国画的印章,下面签名“San Yu”。华丽而孤独、简约与空灵、思念和乡愁就这样构成常玉作品的美学意境。 “常玉的静物画,尤其是‘花’ ,在他一生的作品中占极大部分。常玉在乡愁里完成了一个自己梦想的国度。这个国度有春日繁花,有回忆不完的富贵华丽,也有繁花落尽以后的凄凉寂寞,不可言喻的孤独荒凉。 ”蒋勋曾这样评价。
这样的常玉随时都可能成功,他的才华本来是藏不住的。刚到巴黎不久,大收藏家、同时也是毕加索的经纪人亨利·皮尔·侯谢就注意到常玉了,夸奖他“真是了不起,而且才正在起步中” 。在他的支持下,常玉多次参加秋季沙龙及独立沙龙展,包括在欧洲地位很高的法国杜勒里沙龙。亨利·皮尔·侯谢还帮助常玉结识了毕加索、马蒂斯,毕加索还为常玉画了肖像。
尽管当时巴黎的许多画商都对常玉的作品很有兴趣,但是常玉却不以为意,拒绝合作。据庞熏琹说:“我亲眼多次看到常玉被人包围,要买他画的线描人物,他把画送给了人,而拒绝了人们送给他的钱。有画商找上门来要他的画,他都一一拒绝。 ”这种对待画商的态度,使得亨利·皮尔·侯谢离他而去,没有画廊和经纪人的支持,常玉的作品开始渐渐不被市场推崇。但常玉并没有收敛他骄傲的本性, “人家请他画像,他约法三章:一先付钱,二画的时候不要看,三画完了拿走,不提这样那样的意见。同意这三个条件就画,不能实行这三个条件就告吹” ,庞熏琹说。就像他在美国期间,一位画商带着常玉的作品上门,希望他再添几笔。常玉当然不会顺应画商的要求:“我不会加任何一笔,你要我加,那我就把这张画买回来。 ”画商的意志也十分坚定,坚持要常玉加一笔。最后,常玉说: “我当初卖你800美金,我现在给你800美金,你把画还我。 ”
1932年,以庞熏琹为首的决澜社成立,与常玉的创作理念得到了契合,决澜社的艺术实践和当时西方各现代流派前卫的艺术实验几乎同步。当时身在法国的常玉虽然不是社员,却多次受邀参展,很多社员也深受常玉和巴黎画派艺术风格的影响。虽然决澜社仅存在4年,却掀开了中国美术运动的新篇章。
虽然常玉选择远离祖国,但在他晚年的动物题材作品里,苍茫大地、古道绵绵、黄沙漫道,展示出的是一派渺无人烟的苍凉。这些画有别于裸女题材的“生之喜悦”,将东方的形式散落在西方现代的色彩之中。他画的马多在空旷辽远的苍穹下,一只小小的孤单的动物身影,让观众无不感到这位异乡游子晚年的孤独。“我的生命中一无所有,我只是一个画家。”他说。在他去世前不久,他给好友的信里写道:“在经过一生的绘画探索之后,我现在终于懂得如何绘画了。”
盆花(油画) 常玉
图片来源苏富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