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火炬游行的报道
我参加过多次游行,有两次,最难忘。
一次是1949年7月,在天津,火炬游行迎接南下;一次是同年10月,在武汉,敲锣打鼓,扭大秧歌欢庆开国大典。
那情景,不可重现。
1949年3月,我由天津市一中考入四野南下工作团,分配在天津南工二分团二大队八中队,经过几个月军事训练,每天操练、行军,学习土地改革政策和城市政策,准备随大军南下,接管新解放城市。我们的总团长是谭政,副总团长是陶铸。后来我们听过陶铸的报告,他那浓重的南方口音特别难懂,也许是扩音器有毛病,听了很长时间,一句话也听不懂。
大家急不可耐地等着南下的命令,憧憬着新的工作任务和新的生活。
终于盼到了南下的消息: 7月19日,在耀华中学大礼堂召开南下动员大会,分团政委李孔亮刚说完“你们不是想南下么,现在就要南下了! ” ,全场登时沸腾了,口号声、掌声、歌声震得楼房嗡嗡地响。
会上,远道赶来的中央美术学院代表送来了大捆木刻宣传画,后来获知,那是1949年1月,中国共产党公布和平谈判的八项条件后,美院地下党和盟员迅速组织叶浅予、周令钊、李桦、董希文等教授创作的宣传漫画和木刻作品,在叶浅予家中通宵达旦赶刻出来后,请工人秘密赶印了十万份、二十多种,在北平解放之日,木刻传单贴遍全城,他们期望南下工作团战友带往新解放城市,让它发挥战斗作用。可惜的是,解放战争形势摧枯拉朽,发展迅猛,这些宣传品很快失去了时效性,竟没派上用场。
当天夜晚,在耀华中学广场,天津市青年举行了火炬晚会,欢送南下工作团,万支火炬燃红了千万颗青年人的心。掌声、锣鼓声、军乐声震天动地。当红色信号弹升起来,晚会进入高潮,天津警备司令部杨成武将军讲话,分析了革命战争形势,勉励大家理论与实践结合,与群众相联系,向人民群众学习。接着,市青年团、总工会、各大中学校献旗,天津市学联献给南工团一个用鲜花扎成的大红五角星。接着是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演出的秧歌舞、南开中学的火棒、体专的叠罗汉,青年文工团与二十兵团的火炬字组成“在毛泽东旗帜下前进”“打到台湾去,活捉蒋介石”两条大标语和南下工作团的大秧歌表演。这些,在今天人们眼中会觉得土得掉渣,但在当时却令全场到会的人无不为之热血沸腾。
南下工作团团史刊物
会后,南下工作团高擎火炬游行。那些火炬可没有奥运火炬那么气派,拿到手中的只是稍稍修理过的木棍,前端绑着易燃物。然而,许许多多火炬汇聚起来,便成为熊熊的火龙,穿行在繁华的罗斯福路(后来叫和平路)等主要街道,引起市民围观、响应。
年轻人,火热的心。如今已久违那令人心动的时代环境,那自甘赴汤蹈火的热情。当然,也绝不会再有万人火炬聚会、火炬大游行,如果再有,卫星会马上发出警报,把全国的消防队都召集来。
后来我读到艾中信回忆在重庆中央大学读书时的文章,谈及“为了庆祝台儿庄大捷、鄂北大捷、平型关大捷,我们举行集会和火炬游行,队伍的长龙直伸磁器口,硝烟弥漫在夜空,火光照亮着一张张兴奋激动的面孔” 。
火炬游行,是深埋在人们记忆中不灭的印迹。
1949年7月底,南下工作团二分团离开天津奔赴武汉。那时,行军条件已大有改善,我们乘坐的是“闷罐车” ,几个小队挤在一个车厢,席地而卧。路经河南时,听说有土匪为患,大家便轮流持枪守夜。8月1日到达武汉那天,赶上大雨滂沱,路经龟、蛇二山,什么也看不清,半夜到达东湖,就住在珞珈山武汉大学走廊里。后来迁往汉口,住在颐中烟草公司大厂房里,学习、操练。8月5日,到华中局。华中军区、四野政治部联合在汉口中山公园举行欢迎大会,会上挂着大标语:“到农村去,到部队去。 ”
10月1日,从广播里听到开国大典和中央人民政府成立的报道,大家兴奋异常,第二天大队到汉口闹市区游行,敲锣打鼓,扭起大秧歌——那时,扭秧歌是表达激情的最佳方式,喧阗的“街舞” ,把大武汉搅得天旋地转,它印证着我们这些人也都年轻过、浪漫过。
后来几次经过武汉市区,却再也寻不到当年秧歌队经过的街道了。年纪大的武汉人总该记得,那时,他们曾经和欢腾的秧歌队一起兴高采烈、心潮澎湃过。
(本文图片由李松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