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血后(木刻版画)黄新波
静谧的黑夜,星光闪烁,微波荡漾的河面,一个年轻人俯卧在小舟上《沉思》 ;同样的黑夜,点点繁星下、高压电架前, 《年青人》手执描笔遥望远方……几柄雕刀一块木板,刻画出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却呈现出抒情性格的木刻作品。7月12日至8月13日,由广州美术学院、北京画院主办的“心曲人间——黄新波艺术研究展”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举行。展览分为“都市中苦难的无产者”“爱与沉默的战斗”“生命之沉重与希望之微明”“人间”“汇入时代大潮”“闲赋的沉思”“春华长艳” 7个部分,结合书籍、照片等文献资料立体呈现黄新波长达50年的艺术生涯,并结合不同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与文献凸显其与文学、出版的多元关系,力求更为全面而立体地展现这位身处动荡变迁的20世纪中国的艺术家的创作与人生。
“心曲”对应的是黄新波在1942年至1943年抗战后期,蛰居于距离桂林不远处的鹰山时期所创作的一批极具抒情性和寓意性的组画。 “人间”则源自他于新中国成立前在香港参与成立的“人间画会”与“人间书屋” 。以之作为标题,一方面是试图体现这些特殊的经历对于黄新波的意义,另一方面也取更广泛的含义来表达他的作品与人世间苦难、奋斗与希望的关联,以及他诗意化地书写心中之曲的语言特征。
以艺术来消除人间的隔膜
黄新波是鲁迅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的健将,也是中国现代版画史上杰出的代表性画家。20世纪30年代初,黄新波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并开始木刻版画的探索,受“左联”和鲁迅的影响,黄新波的创作紧贴近代以来救亡与启蒙的时代主题,创作了大量反映民族危难、底层社会,以及革命与政治题材的作品。与同时代许多抗战题材美术作品不同的是,黄新波作品始终关注战乱困顿时期人的心性状态。新中国成立后,黄新波的作品内容转向对劳动人民的热情歌颂,运用寓意、象征等手法,塑造了诸多鲜明有力的形象,形成了淳朴洒脱的抒情风格。
“他的木刻作品吸收了珂勒惠支等德国表现主义艺术家的某些艺术语言,在图式、刀法、排线甚至于象征手法的诗意运用方面,则受美国版画家肯特的影响颇深。其作品构思奇特,语言洗炼,富于象征性、是被公认的最擅长运用黑白对比手法的现代版画家之一。 ”中国美协副主席许钦松表示。
木刻组画《心曲》创作于1943年,当时正值抗战进入最艰苦阶段,中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黄新波的这10张作品画面不见战争的硝烟,反而是一片和平与宁静。他在《心曲》小引中提到,“希望从中去追求人间的共同的理想,以艺术来消除人间的隔膜。 ”黄新波的女儿黄元这样解读这组作品:一个孩子在夜空下《孤独》地徘徊于漫长的路上;为生活而《挣扎》的人; 《沦落》在街头,绝望地望着路灯;走在渺无人迹的海边《控诉》 ;对着飞翔的海鸥抒发个人的《心曲》 ;在雪地里不能走路的人—— 《友谊》 ;两个流浪汉在旷野相遇,相互《重逢》 ; 《回家》 ,家门却长满蜘蛛网;以沉默地搬走石头为象征,去《创造》自由之路;挖开挡着前进的山石,让人们喜悦地看到光明—— 《圣者》 。由此可见,即便是在动荡流亡的岁月,黄新波依然憧憬着光明的未来,给人以美好的希望。 “这是一种超越现实的高度,让根植于生活的作品超越了生活,升华为一件不受时间侵蚀的艺术品。 ”黄元说。
不倒的红旗(木刻版画)黄新波
小我与大我
“在创作思想资源方面,黄新波的木刻作品明显可以看出深受‘五四’启蒙思想的影响,其个性化思考和表达,以及悲悯仁爱的强烈的人道主义色彩和深沉的精神内省,体现了他对现实深邃的洞察力,而他对人类命运的哲思,则使他的作品既具有强烈的现实批判性,又呈现出一种超现实主义的充盈着诗性的情调。鲜明的时代感、旺盛的战斗意志以及深沉的内省意识和哲思式的诗意表达,构成了黄新波版画强烈而独特的个人风格,也奠定了黄新波在中国现代美术史的重要地位。 ”许钦松说。
黄新波主张“忠实的艺术才能使人类得到真正的实惠,唤起了人类的共鸣,而共同把社会推进于更高的阶段” 。他谨记先觉者的话: “艺术的效用是夸示好的使之成为更好,夸示恶的——有害于人类的——使之激起不满与想去毁灭那给予人类卑贱与羞耻的欲望。艺术本质是战斗,拥护或反对。中庸的艺术是没有的,而且也不能有,因为人不是电影镜头,他不是丝毫不反映现实,而是保护它或变革它毁灭它” 。从早期表现人的苦难,到晚年赞美人的意志,黄新波带着知识分子的情怀,谱写了一首人间心曲。
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表示,今天再来回顾这些作品的时候,可以看到艺术家如何从命运、灵魂上去强化自己,把对社会的感受融入自己的作品中,并不是有生活就能直接反映,最重要的是艺术家如何进行转化,这种转化是自觉的。面对现实,黄新波对生活的转化更唯美、更深入人心,这种转化具有了中国人精神的象征意义,起到了振奋人心的宣传作用。他用自己独特的视角、情怀刻画出,是穿越时代的,是鲜活的、令人感动的。
正是这种浓郁的诗情以及“追求人间的共同理想”和“永恒的美的生命”的强烈诉求,使得黄新波的作品在今天依然能打动观者的心。正如他所说: “画今天的理想,也就是画明天的现实。但是,把理想变成现实,却要经过人的意志。归根结底,我的画赞美人的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