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查蒙德小镇采风  李耀林

　　从北京出发，经过20个小时两段航程到达了澳大利亚的塔斯玛尼亚岛。

　　这里现在是冬季。在塔斯玛尼亚的第一个清晨，凭窗望去，塔斯马尼亚岛一切都是清澈透明的，在没有大气污染的环境里看塔斯马尼亚城，看塔斯马尼亚的自然风光，形象、色彩、意境穿透视觉直击心灵。对于画家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经验，会影响画家对色彩形象的认识与表现。我们在法国印象派画家写生创作的地方，看到的自然环境和色彩与作品的表达是一致的。

　　一早搭车去里查蒙德小镇，据说荷兰人最早在这里登陆，还修了古桥。去往小镇途经旷野，在高高的山坡上，远望起伏舒缓的大地轮廓，笼罩在清晨很重的蓝调子里，只有天空河水湖面显得格外亮，我们穿行于单纯与宁静之美中。里查蒙德小镇里的房子样式各不相同，几幢小楼房一组，错落穿插在小河边树丛中，成群的白鸟不断在河面上飞过，水中的鸭子悠然往返。除此，再无其它声音。安静与神秘相生。因时有细雨，画架只好搭在河边的大树下。河对岸就是画中尖顶的小房子，屋前大树冠上舞动着熟透的黄叶，四周浓密的老树，水中有白墙的倒影。雨中写生，别有心绪情怀的滋润。

　　听说塔斯玛尼亚岛的曼斯菲尔德森林有珍奇的植物，有原始丛林的野趣，我们跑去一探究竟。丛林深处瀑布的轰鸣，在林谷中发出低沉的回声，那是大自然演奏的音乐。在瀑布前狭窄的栈道边，我们搭上画架，迎着湿润的水雾，聆听高山流水的旋律，勾画这难得一见的原始森林。

　　塔斯玛尼亚有一个浪漫的海湾名为酒杯湾，海湾不仅有礁石绝壁，更有柔软的细沙滩。一道险峻的山梁把海湾画出两个正反弧形，一面山岩耸立面向大海，一面丛林环抱相依沙滩。登上山顶环视左右，仿佛站在一对情侣之间。平静的海湾、白色的沙滩、摇曳的枝梢，都是婉柔舒朗的线条和温情的色块。而在峭壁与海浪的对撞中，柔情遁去，画面是坚硬的笔触和形象的激昂。小小海湾能铺陈出抑扬的节奏和不断变幻的模样，程式化的图谱和远离生活的笔墨怕是应付不了大自然的丰富与多变。用我们的眼睛探究大自然，怎样去分辨她的喜怒哀乐，怎样去体味她的豪迈情愁，考验我们能不能抓住美的线索。

　　回到海湾的客栈，窗外金色余晖，红涂长云，送走万千思绪，迎来幽静的夜空。夜色中传来企鹅的鸣叫，第一次听企鹅的声音，完全听不懂它的腔调。有一个孩童清脆纯洁的声音，在楼下唤大家去海边看企鹅……许多生活的片段会让画笔更多情。风景画家的旅行，像采集原料，经过自己修养的冶炼加工，铸造成型，画出了作品，拿去给别人看。旅行就是体验生活吧，山水画大师李可染先生，就是在旅行中边走边画，从自然中找到了原料，找到了美的规律，找到了艺术的活力。他画出的山水画比古人多了阳光，多了生气，多了自然的生命。李可染先生重视前人的经验，学习前人的道理，但他突破前人的力量却来自他的旅行与发现，来自他从旅行途中采集到的自然之灵。

　　看景不同于画景。很多人有旅行的经验，不从事绘画工作的人观光游览，放松神智，陶冶情操，积累见识，增添生活的乐趣，也有受自然之启迪，弄清一些道理的，但究竟不必往形式美的规律深处去钻研。画家旅行别有一番辛苦，因为要直接加工这些山山水水，将来让观众看的就是这一堆堆石头和各样的草木。画家定要在山水中翻来找去，找出一点别人没发现的形式美感，或找出一点别人发现了而没有在意的东西。很多画家旅行路上东跑西望，手忙脚乱，画了一本本写生，算是攒下一点本钱。是否必须画写生，今天似乎是仁者见仁的事。但我觉得必须画，画过的东西比看过的东西体会多、印象深、脚踏实地。绘画的高于生活、超越自然则是之后十分复杂的事情和过程。不过，天才除外，例外也是有的。画景不同于问景。画家旅行画写生，并非坐下就画，画完就走。自然之繁琐，并非能照搬入画，看着颜如玉，一画便成泥，也是不少见的。画家看景画景，与众不同之处在于知道美在哪里，取什么，舍什么，从杂乱无章中挑出一根牵引美的线头。常在山水中看到一些家长陪着天真烂漫的孩子画写生，画面上大都乱糟糟，孩子们没有从自然里抓取美神的力气，面对那么美的景色，而不能搬到纸上去，幼小的心灵要忍受多少拿不到苹果的折磨和失败的灰心，望子成龙的家长也许并不清楚。即使专业画家，也是经常忍受学画童的痛苦的。问景就是思考的过程，提炼的过程，寻找出路的过程。问的多了，画成功的把握才大，才有收获，才有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