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王铎到“二王”
——返本溯源的学习方式
栏目:书者
作者:戴跃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临米芾《箧中帖》  戴跃

  中国书法是中华民族的一门特殊的、最具代表性与核心特征的艺术形式,它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精神的重要载体,承载着中华民族不朽的文化传统,是中华民族文化思想最凝练的物化形态。就传承方式而言,这门艺术的特殊性表现在后人对前人经验的依靠是任何一门艺术都无与伦比的,它的一整套规范都是对前人经验的叠加。

  学书,大致可看作两个阶段。先求精深,从古代经典入手,找准一家作为最着力的点而扎深以求深度,并以此立定根本。至于从哪里着力则因人而异。前提是必须对中国书法史和中国文化传统有相当的认知和感悟,建立并具备符合中国文化传统的审美意识和审美价值判断能力,才能在审视众多的历史经典和面对历代大家时,知道自己的最爱,进而着手研习并立定根本。至于在研习中遇到了问题,则应向老师请教并加以解决。二是致广大,拓展宽度求变化,这就如佛家所言,讨得千家米,煮成一锅粥。若再加之个人的思想倾向、生活阅历、心性气质、文化修养、时代特色及特定的历史条件与生存状态等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与综合影响,进入情之所至,物我皆忘的创造之境并形成个人的书法风格则是水到渠成。

  我本人非常喜爱并崇尚“二王”帖系书法。这是我经过多年的学习、思考之后找到的精神住所。这种审美取向由我的气质决定,这一整体性的选择也是我的心性之需求。我选择由王铎入手,经米芾、孙过庭,再到“二王” ,这只是我自己研习“二王”帖系书法的一个基本路径。理由是,王铎是帖系书法发展中最后一位划时代的帖学大家,是明末清初“二王”帖系书法集大成者,他离我们最近,他留下了大量的书法墨迹便于我们临习研究。由王铎、米芾、孙过庭、再到“二王” ,也只是我采取的一种返本溯源、逆流而上的学习方式。从明末清初一直往前走,直到源头,这样做的目的是期望能对“二王”帖系书法的发展演变有一个整体性的认识和把握。其次,王铎、米芾、孙过庭都是“二王”帖系书风的正脉,都深得“二王”之法,他们都是所处时代帖系书法的标杆。当然,其间仍有许多“二王”帖学大家,比如黄庭坚、赵孟頫、董其昌等等,他们所留下的众多经典之作,我也都认真地学习并加以研究过。

  我主张“书贵入古” ,中国书法同中国传统艺术的其它门类一样,其精神内质讲求品味和气格的高低。书法的品格,贵在有古意,这是中国书法的精神传统亦即精神内质,只有“入古”才不会落入野俗。古意,就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而言,是致中和、求雅正。中和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源,是历代先贤追求的最高审美理想和表达的全部情感内容,这既是中华民族的审美特征,也是正统的伦理道德规范。所以,我们讲的有“古意”就是指具有“中和之美” 。在以“中和之美”为主体的传统审美判断中,中国的传统艺术建立起了一整套体现深刻辩证智慧的艺术创作原则和审美法则,我们讲的“入古”就是指艺术的创造必须符合这一审美法则。如刚柔相济、虚实相生、斜正相倚、高下相倾、音声相和、知白守黑、前后相随、难易相成、有无相生等。在这一审美法则之下,艺术的创造,要求表情达意应有所节制,随心所欲不愈矩,主客体之间要有契合而成的意趣。在我们的书法用笔中,藏与露、中与侧、迟与速、疾与涩、燥与润、轻与重,结字及章法中的险与平、疏与密、违而不犯、和而不同等都是“中和之美”的最直接的体现。历代的“摹古、入古、拟古、复古”实际上也是对这一传统美学思想的承传与发扬。

  对“书贵入古”的主张,将直接主导我自己未来的书法创作,直到现在,我仍然清醒地看到自己还有许多问题并没有很好地得以解决,创作的作品一经放到传统经典面前与其比较,自己就汗颜得不行。老老实实地植根传统,对传统经典深入地学习与研究,并汲取更多的滋养以丰富自己的创作是我一生的规划。

  我追求“清雅通灵”的书法风格,这是书评家针对我入展“全国首届三名工程作品展”的草书长卷陶渊明《归去来辞并序》而言的,我认为这仅是对我当下这段时期书法审美取向的赞誉,自觉有愧,自己当下的书法创作与这四个字所透射出的审美意趣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但我却认为,这四个字恰是书评家对“二王”帖系书法古典精神气质外化的高度概括,这即是“二王”帖系书法的古典品质特征,也正与我所坚守的“书贵有古意”的书法观相契合。

  我追求宁静的自在,崇尚自然、通透与飘逸。我十分倾慕和向往魏晋士人的生活态度与生活方式,我时常感慨魏晋士人们即使是面对生死无常这样的大苦大难,也能任情适性、怡然达观。我认为,大多数传统意义上的文人都有这样的一种心态。真正意义上的归隐是自己心灵的归隐,能让我们浮躁的心灵找到居所而安顿下来,然后用自己纯净的心灵去膜拜所热爱的传统,我觉得这才是一个从事传统艺术追求的艺术家应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