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丝路文艺
栏目:视线
作者:廖奔  来源:中国艺术报

位于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夜景  阮文女  摄

  丝路起源于陕西、三秦尤其是关中地区。关中大地是中华民族皇天后土最深厚的地方,它不仅出青铜器、出陶罐、出兵马俑,还出文学。博大的汉赋,辉煌的唐诗,近现代有粗犷的秦腔,延安平剧院推出了第一部改革京剧《逼上梁山》 ,还有特色民歌——信天游,它的乳汁哺育了现代优秀的诗人李季、贺敬之。当然,这里的土风民俗也养育了现当代最有成就的小说家,柳青在它的厚土上创业,路遥在它的氛围里体验人生,新时期并出现一支扎根黄土的文学陕军,白鹿原上走出陈忠实,商洛山里走出贾平凹。

  我们知道,丝绸之路有陆路、海路两条。最早是陆路,就是周秦汉时期的西域之路,那时主要是运送丝绸,所以叫做“丝绸之路” ,因为那时西方把蚕丝叫赛里斯(拉丁文: Seres) ,所以中国最早的译名不叫China,而是赛里斯。China是指瓷器,运送瓷器是汉唐以后的事情了。陆路运输瓷器太繁重,于是又开辟了海上通道,瓷器通过海上运输占据了欧洲16世纪以后几百年的市场,中国就叫China了。所以说,影响东西方经济文化交往更加长远的不是海上通道,而是西域陆路。

  丝绸之路形成后,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通道打开。最早的文化交流总是宗教先行。汉唐许多西方宗教派别从陆路传到中国,先是东汉末的佛教,后凉时期西域高僧鸠摩罗什来到中国,一生翻译佛经94部425卷。后来人们不满足于这些经书,于是又有了东晋法显、唐玄奘的“西天取经” 。法显于公元399年从长安出发,经西域至天竺,游历20多个国家,收集了大批梵文经典,历时14年而归国。唐僧于贞观元年始,历时17年,西行五万里,到达印度佛教中心那烂陀寺,遍学大小乘各种学说,带回佛舍利150粒、佛像7尊、经论657部。唐代又有景教、明教、犹太教等东来长安。景教是基督教的东方亚述教派,今天西安碑林有唐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在长安义宁坊大秦寺立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马可·波罗曾记述,元代时北京、大同、扬州、杭州、镇江、温州、泉州都有景教徒和景教寺。明教即摩尼教,北宋末方腊就是利用明教而鼓动浙西农民起义的。犹太教,开封犹太人于宋代迁入汴京时带入,今天还有教堂,其实早在公元76年罗马皇帝提图斯攻占耶路撒冷后,犹太人四散奔逃,就有一支经由波斯迁入中国。至于16世纪利玛窦开始的天主教耶稣会士来中国传教,则是从海路过来的了。各种西来宗教都在中国生根立足,充分说明了汉文化的融合本性。丝绸之路又成为最大的民族融合地带,汉代的匈奴、唐代的突厥、五代宋的回鹘,都融合到了一起。

印度佛教中心那烂陀寺

  丝绸之路如此重要,所以汉唐历代只要有了实力就会努力经营。汉武帝雄才大略,任用卫青、霍去病深入朔漠攻击匈奴,尽管在历史上留下穷兵黩武的骂名,却建立起了汉人最大的版图,使当时的中国成为和罗马帝国对峙的二元世界。皇帝的概念即由此而来,欧洲公国的领袖只是国王,而凯撒、汉武帝、成吉思汗则是大帝。因此1793年英国使臣马噶尔尼谒见乾隆皇帝就遭到了大皇帝对国王的轻视。唐代版图一直延伸到中亚,安西都护府的统辖区域触到了波斯。

  丝绸之路上的文化交流频繁。汉朝就有罗马魔术师和杂剧演员来长安表演,中国的狮子也是那时从安息(伊朗)进来的,后来成了汉族建筑大门外的守卫者。唐代西域乐舞涌入中原,天竺、安国、康国、疏勒、龟兹等国乐舞都在唐朝宫廷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佛曲的东传以及梵剧的东进,影响了中国戏曲在五代、宋朝时期的成熟。

  虽然中国对西域的经营从来不乏武力陪行,伴随着丝绸之路看得到长城的一路绵延,一直延伸到阳关。但是对中国的真正威胁恰恰来自反方,是没有修砌长城的海岸线上来了西方势力的坚船利炮,他们用鼻子嗅着瓷器之路一路追寻财富而来,造成了近代中国的衰败。

  今天,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社会信息化,区域发展成为当下敏感而又重要的话题。传统全球化由海而起,由海而生,沿海地区、海洋国家先发展起来,内陆国家和地区则较为落后,形成巨大的贫富差距。传统全球化由欧洲开辟,由美国发扬光大,形成国际秩序的“西方中心主义” ,导致东方从属于西方、农村从属于城市、陆地从属于海洋等一系列不平衡、不合理效应。而如今,“一带一路”正在推动全球再平衡——鼓励向西开放,带动西部开发以及中亚、蒙古等内陆国家和地区的开发,在国际社会推行全球化的包容性发展理念;同时, “一带一路”是中国主动向西推广中国优质产能和比较优势产业,将使沿途、沿岸国家首先获益,也改变了历史上中亚等丝绸之路沿途地带只是作为东西方贸易、文化交流的过道而成为发展“洼地”的面貌。这就超越了欧洲人所开创的全球化造成的贫富差距、地区发展不平衡,推动建立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

伊斯坦布尔托普卡帕故宫  阮文女  摄

  眼下中国面临产能过剩、外汇资产过剩;油气资源、矿产资源对国外的依存度高;工业和基础设施集中于沿海等问题,而周边邻国与中国加强合作的意愿普遍上升,都希望搭上中国的经济快车。这些是中国推行“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立足点。以往在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天平上处于偏远荒凉不利地位的西域,可以很容易地被今天的交通、科技和通讯条件克服,中国的高铁一夜之间拉近了世界的地面距离。丝绸陆路经济带贯穿亚欧非大陆,一头是活跃的东亚经济圈,一头是发达的欧洲经济圈,中间广大腹地国家经济发展潜力巨大。他们还有着与我们的共同历史情感,会成为我们有效突破海上封锁、另辟蹊径掘路前行的井喷。例如土耳其,这里不仅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近代也有领袖人物凯末尔·阿塔土克带领人民赶走帝国主义而独立。新疆文联主席阿扎提·苏里坦和我一起出访土耳其时,说那里的许多词语他都能听懂,许多农具、家具、玩具也都和新疆的一样;再比如以色列,当地的犹太人非常懂得感恩,他们的二战纪念馆里种有中国林,用来感激上海、哈尔滨对犹太人的救助,当我们前去参观,他们听说我们是中国人时,都感到十分惊喜。

  总之,我们与区域国家在“一带一路”战略中共建西域,秉持开放的区域合作精神,致力于维护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和开放型世界经济,旨在促进经济要素有序自由流动、资源高效配置和市场深度融合,推动沿线各国实现经济政策协调,开展更大范围、更高水平、更深层次的区域合作,共同打造开放、包容、均衡、普惠的区域经济合作架构。它符合国际社会的根本利益,彰显了人类社会共同理想和美好追求,是国际合作以及全球治理新模式的积极探索,将为世界和平发展增添新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