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台导演北上成功的电影现象
作者:路侃  来源:中国艺术报

  香港电影导演北上内地电影市场已有多年,最初拍摄的电影很多曾经水土不服,但2014年前后,一批香港、台湾导演与内地电影人合作拍摄的一批中国现代、现实题材影片普遍受到好评,成为值得关注的电影现象。如王家卫执导《一代宗师》 ,许鞍华执导《黄金时代》 ,陈可辛执导《亲爱的》 ,徐克执导《智取威虎山》 ,陈正道执导《重返20岁》等。这些港台导演的创作成功也正是内地电影存在的一些不足,其中一些启发值得内地电影界学习借鉴。

  《一代宗师》最值得称道的是以开阔的文化视野开辟了武侠电影的新境界,突破了以武打及情节见长的武侠片套路,武戏文写,写实和写意、叙事和抒情相结合,充满中国文化内涵,充满精神气节张力。特别突出的是,影片从整个中华文化的立场来表现武林比争,不同门派、不同政治背景,都是一片丹心在功夫。影片由海峡两岸暨香港、澳门一大批著名影星联袂演出,演员们对中华文化理解的丰富性,语言的交叉,使影片表现出中华文化、民间文化的独特力量、魅力,更具有多重的感染力。 《黄金时代》是一部革命文化历史题材影片。许鞍华导演的《黄金时代》表现出对抗战、对革命历史和对作家萧红的最大尊重,没有商业化地消费萧红曲折生活的噱头,而是通过萧红反抗封建婚姻束缚、追求个性解放、接近革命作家、文学成就和结识鲁迅的人生主线,表现了一个进步女作家的成长、她短暂而闪光的一生,描写了党领导的现代文学史上有过重要贡献,后来又历经磨难的一批作家的生动群像,他们在抗战中,在战争与文化两条战线上的极其艰难和英勇奋斗,为他们拂去历史尘埃。影片叙事采取的多人视角的不完全清晰方式,也为历史题材创作提供了经验,就是在尊重大的历史史实的前提下,文艺对历史人物的描写可以有更开放的空间。

  《亲爱的》描写的是打拐题材,影片内容应该和港人生活有一些距离,但陈可辛却把影片拍得感人至深,使其远远超出犯罪片的想象,鲜明的现实主义锋芒指向广泛的社会人生。失子后的强烈悲伤、心理障碍、家庭变故、社会冷暖,亲情之爱、之思、之误带来的长久煎熬,拐骗背后的农民法盲、科盲造成的悲剧,都表现得淋漓尽致、痛彻肺腑。剧情充满了情与法、罪与罚的拷问,又在暴露问题中充满人文关怀,情到深处尽显理性和法治态度,演员的表演才能调动得非常到位。陈可辛在打拐的外壳下装入爱与法与科学的精神,把犯罪片的惊险、情感片的感动和社会问题片的复杂高度统一起来,片尾的纪实段落更提升了影片的真实感和情感的冲击力,创造了一部很有深度和艺术感染力的影片。

  《智取威虎山》把一个家喻户晓的经典革命英雄故事拍摄得更加具有审美性、愉悦性。影片突出了传统、真实和奇观的美感,传统的叙事加入现代的时空穿越和先进的电影技术,拍摄出前所未有的林海雪原的壮丽美,与解放军战士的英雄主义崇高美交相辉映。人物塑造、敌我较量吸收了戏剧性的美丑分明、武侠片式的奇观,大片式的战斗场面引入结局,洋溢着正义的力量之美,增加了影片的娱乐性。在英雄塑造上特别还原了杨子荣英雄性中的平凡一面,塑造出更真实丰富的英雄性格。影片让我们在充分的愉悦中接受了英雄主义和正义必胜邪恶的精神洗礼。

  《重返20岁》让我们看到了台湾青年导演对待娱乐片的艺术理念。影片突出的特点是很娱乐又很清新温暖,很现实主义又很有理想情怀,完全没有浅薄无意味的无厘头搞笑。影片难得展开了国产电影少有的幻想翅膀,把现实和科幻的穿越结合起来,开放的想象力让影片内容超越了老年和青年范围,表现的是人生美好感情和积极事业追求的体验,还有对生活曲折的反思,对不幸的达观,有老年人的善良睿智,还有青年的励志向上发奋图强。影片构思巧妙,结构新颖,人物丰满,是很有新意和内涵的喜剧片。

  综述这几部港台导演的成功作品,除去电影的其它制作因素,可以看到几点有益的启示。首先是开放的文化视野和多样的文化碰撞。王家卫的《一代宗师》明显具有这样的特点,影片从整个中国文化的立场来表现武术门派、武林背景,从传统与现代对比、南北文化的对照、中西文化的碰撞中表现武术的精神境界和独特魅力,从现代化的视角看待传统文化影响人物性格命运的优长局限,其音乐语言更丰富了用西方文化表现武术人精神的形式,而电影音乐也一直是国内电影的弱项。开放的文化形式使《一代宗师》对武术文化、武术人物有了更博大、更包容的表现,进而使人对中华文化产生更深厚的热爱。陈可辛经历了北上初期拍摄武侠片、古代片的不顺之后,拍摄现实题材却接连获得成功,现代化的、开放的和接近民生地气的文化精神影响是成功的重要原因。在《亲爱的》里可以看到现代人文精神与电影中现实生活的对接,看到改革开放精神对艺术生活的影响,看到失子父母、农民问题对电影艺术家的真实影响。艺术经常需要新东西的加入,香港导演和内地电影人具有相同文化背景,其中又有不同和差异,香港导演有丰富的电影类型制作经历,内地电影在文学、编剧上长处突出,优秀演员人才辈出,这为电影合作产生好作品带来可能。其次是开放的艺术想象空间。 《黄金时代》本是严谨的历史题材,但导演用多人叙述视角的形式,使人物故事在大的历史框架内更大地活跃起来,严谨的同时更活了。 《重返20岁》更是表现了内地电影少有的幻想形式。科幻式的时空穿越往往多见于好莱坞影片,同样一个环境危机题材,好莱坞能拍出《星际穿越》 ,表现了超强的想象力和表现力。 《重返20岁》的出现让国产电影多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尽管它的格局还不大,但仍是很有益的影响,产生过《西游记》 《山海经》的国度早就有丰富想象力的基因。再有是国际化的电影经验。港台电影人长期处于国际化电影环境,更为熟悉国际电影制作技术经验和艺术与市场的关系,他们的电影经验加上他们对内地现实题材和主流价值观的切身感受融汇,对内地主流电影生产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港台导演合作拍摄现代、现实题材电影成功,更为重要的因素是他们对待电影的严谨认真态度。他们的作品反映出,这些电影人对电影都有很高的艺术追求,对电影艺术的态度十分严肃,十分重视艺术的创造性,在历史题材创作中也体现了正确的历史观,完全脱离了早年香港电影单纯商业化的倾向,不再为市场迷失方向,而是追求高尚积极的艺术品位,作品都表现出非常严肃的艺术态度和高度的人文情怀,靠着艺术性、艺术的感染力赢得市场、赢得口碑。相对内地电影业出现的忽视电影长远发展,盲目追求短期利益,片面追逐票房,甚至出现不讲艺术、不讲专业、不重价值、误导观众的倾向,这些港台导演的成功作品应该是对内地电影创作生产的一个积极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