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走”才会“绝处逢生”
——访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创作员李有来
李有来近照
北京书协副主席李有来是在北京军区专门从事书法创作的青年书法家,他的书法作品数十次参加国内重要展览并多次获奖。他在部队从艺的经历和对书法的认知历程,也反映着一批年轻军旅书家的创作思路与状态。
记者(以下简称“记”):在中国书法持续20多年升温的一个长期过程中,部队系统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书法家,在这批优秀书法家中间,您又是引人注目的一位,先后获得第七届全国书法篆刻展最高奖,蝉联两届中国书法兰亭奖创作奖,此外还3次获得全军书法一等奖,圈里人都把您称之为“获奖专业户”。请问您是什么时间到部队工作的?您一直在部队从事专业书法创作工作吗?
李有来(以下简称“李”):我是1986年从安徽和县应征入伍到北京卫戍区的。到部队后当过放映员、军械保管班班长,1988年考入军校,毕业后又当过排长,尔后,从团机关到师机关再到军级机关当干事和参谋、副处长,2004年底调入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从事书法专业创作。你前面列出的很多获奖项目,绝大多数是我还没有进入创作室之前创作的,进入创作室之后,我也获了一些奖,但分量最重的是去年12月获得的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艺术奖。
记:您曾经以业余作者的身份创作了很多优秀的作品,当时您是如何调整部队工作和业余创作之间的矛盾的?现在从事专业创作了,您觉得这和以前把书法当做业余爱好进行创作有什么不同?
李:在进入部队的文化宣传部门之前,我干得最长的工作是负责首都驻军的军风军纪和军车管理工作,期间曾派驻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做记者和编辑,也主要是负责军车交通安全的宣传,那个时候,经常加班加点工作,所以写字画画只能靠挤时间,忙里偷闲,而且居住条件也不好,创作的时候只能在地上铺上毛毡,蹲在地上写,朋友都称我为“地下工作者”。鲁迅先生曾讲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挤,总还是有的”。这句话我深有体会,我把它作为座右铭贴在房间里,时时警醒自己。所以,别人休息、娱乐、游山玩水的时候,我总是在看书、临帖、逛书店或是在创作,比别人要付出更多的劳动。2004年我进入创作室之后,可以不受干扰地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记:部队有一大批书法家,其中和您年纪相仿的占有相当大的比重。这一批书法家的创作状况是怎样的?在创作室工作的年轻书法家们近些年来主要进行了什么样的创作活动?
李:近些年,部队这块沃土培养了一大批有志于书法艺术创作的优秀作者,但他们绝大多数分布在非专业的岗位上,全军从事专业书法创作的书法家不过十来个人。其主要任务是以全军政治思想工作为牵引,根据部队形势、任务需要进行主题性创作,同时参与全国书法界各类大型活动,深入部队为单位和官兵服务。进入创作室以来,我粗略地统计了一下,部队内专职进行创作的书法家参加中国书协、全军、省(直辖市)书协各类展览近100次,提供作品近150幅,为部队和基层官兵义务书写作品近200件,去年还随中国文联采风团下基层为当地政府、企业、院校、社区、农村、驻军部队义务书写书法作品和春联近百幅。今年初夏,我们又随中国书协教育委员会赴西北素质教育基地讲学,期间转道新疆南疆军区慰问,穿越冰山,深入边境哨所,与常年驻守在雪域高原的战士们切磋书艺,心灵得到净化。
记:部队官兵渴望文化艺术的滋养,书法由于学习程序的简便易行,爱好者尤其众多。听说您很早就担任小教员为战友们传授书法技艺,您能否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李:在我入伍的第一年,部队提出并开始实施培养军地两用人才战略,我被两用人才基地聘请为书法小教员,主要是为战友们讲解硬笔书法,上课多在业余时间,历时3个月。1988年,我考入军校后,应学校政治部之聘,担任文学艺术讲座教员。当时,学校共聘请了5名老师,只有我是在校学员,其它4位都是河北省颇有影响的专家教授。我主持的书法课程历时一年,每周周六上一节课,包含了书法史、正行草隶篆五体技法和创作。我感觉讲课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一年后,我的校友中有20余人的书法作品参加了省级以上大展、大赛并获奖。现在每年我也会应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学院书法专业、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书法专业和北京书法学校之邀为他们作有关创作方面的讲座。偶尔,也到部队中为书法爱好者们进行以示范为主的创作经验交流,受到他们的欢迎和喜爱我就很满足和高兴。
记:您6岁时就开始学习书法,30余年笔耕不辍,这期间您的探索和实践过程中有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请您谈谈您书法研习的历程以及对这一历程的认识。
李:我的学书过程,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启蒙阶段:家父在我还不到6岁的时候就用他教私塾的方法教我写颜楷。后来我又拜在林散之、黄叶村两位老师门下问字习画,我当时所临的多为汉碑和唐碑,像《礼器》、《乙瑛》、《曹全》、《张迁》等等,对真、行、草、隶、篆皆有涉猎,一碑一帖,能够大致领会其年代背景、基本特征,笔下能表现出形貌,便换临别的法帖。几年下来,也颇有收获,因此,举凡传之久远的著名碑帖在大脑里皆留有印象。二是自我摸索阶段:1986年我来到北京当兵,深切地感受到北京就是艺术的天堂。几年的时间里,看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展览,有点眼花缭乱,那个时候还分辨不出好坏,就自作主张,觉得谁的名气大,就学谁,学一阵子觉得没意思了,便换一家,一直在追时风,基本上没有好好地临过帖,实实在在胡涂乱抹了10年,受新潮思想影响太深,急功近利,离传统越来越远。三是回归传统阶段:1995年下半年,我与张荣庆先生相识,后来拜在张先生门下。很短的时间,张先生就使我明白了学习书法的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两大课题,我逐渐走上了回归传统的路子,专心帖派传统菁华,以“羲献父子”为宗,找到学习传统帖派研究创作的正确道路。
记:您从1995年走上回归传统的路子到您的作品获得全国第七届书法篆刻展最高奖,在短短的4年里有如此进步,您在其中找到了什么样适合您创作发展的方法?
李:我的学习方法属于最耗时力、最笨的一种。我学习“二王”一系帖派行草书,通常先将书家的有关史料及代表作梳理出来,然后把读帖、临帖以及探究书家的人文环境有机地结合起来相观照,先在宏观上做些整理分析,不急于面对字帖照猫画虎下死功夫,运用尽可能搜罗到的史料和传世墨迹使研究对象立体化、生命化,与活生生的古人对话,从而在大脑里虚拟一个魏晋审美意象空间,这种方法有利于深刻把握帖学的精神内涵,下笔时能与古人的审美情致相契合。
记:当代书坛正处于大发展大繁荣的机遇期,由于艺术品市场的异常活跃,所以,也呈现出了急功近利和浮躁的一面。一些作者把名利看得很重,甚至有一些作者获了一次大奖就不再参加书界活动,惟恐自己落选。您作为一位“获奖专业户”能否谈谈怎样才能获得大展的肯定?获得大奖以后如何才能保持良好的心态?
李:获奖当然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但也要正确地估价自己,要持平常心,获了奖也不必太激动,没有获奖也不必垂头丧气。获奖次数越多,对自己的要求可能就越来越高,这的确不是坏事,一个冷静的人,就会把这高标准、严要求当作一种动力,不断向深层掘进。我这些年获了一些奖,但都很侥幸,写得并不好,但我始终在努力,期盼有朝一日能够实现超越自我。这些年我在部队的培养下,一直积极参加书界的各项活动,在能不能获奖等方面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奥运会有一句口号,“参与比比赛更重要”,如果获了一次奖,就把自己定格在那里,自我陶醉,实际上是一种固步自封,是十分可悲的。时代在前进,审美也在向前推进,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会被淘汰出局。从创作的心态来讲,要力戒急功近利,不要期盼着一蹴而就,功夫要下在平时。我的绝大多数参展作品都是平常积攒下来的,等到需要作品时就直接从中挑选,这样才会从容不迫。对于力求上进的人来讲,天天要保持临战的状态,要不断地给自己施压,让自己“无路可走”,只有无路可走,才会绝处逢生,这样的探索才会具备学术意义,才有深度和广度,才会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
李有来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