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遗学学科发展的新使命
——也谈冯骥才《非遗博物馆的特性》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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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蒲娇  来源:中国艺术报

  非遗博物馆作为一种21世纪初期才初创的事物,是非遗学与博物馆学在学术研究领域的崭新命题。博物馆学作为独立学科发展至今已建立较为完善的体系,然而,自2021年10月26日全国首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学交叉学科硕士学位授权点落户天津大学,非遗学作为学科门类进入大众视野不足3年光景。而在此之前,非遗学与因“民间文化”而建的民俗学、人类学、民间文学等学科并未正式“分家”,因此在性质、使命、特征、价值、标准、方向及社会功能等方面与其他学科存在含混与不清,间接导致了在传统村落或非遗之乡中建立的大批民俗馆、村史馆缺少准确而清晰的学术理念、展陈方式与营建规范。随着非遗学术立场的明确,当下十分有必要依托一种全新的学科视角对非遗博物馆的价值与意义、功能与特性、理念与形态进行“再探讨”“再认知”。冯骥才先生的《非遗博物馆的特性》一文无疑为此提供了科学性与预见性的依据、规范与方法。区区几千言,却是他几十年实践与思考的凝练,可为非遗学和博物馆学的学科发展指明前行的方向。

  首先,应围绕非遗博物馆开展广泛的非遗学学术研究。文中,冯骥才首先提出非遗博物馆必须“保存完整信息”并做到“科学呈现”,前者即“全面、系统、有序、完整无缺地保存这一非遗的全信息”,后者即“要严格符合非遗的特点与规律”。二者的实现既需要回望历史,爬梳非遗的悠久见证与深厚价值;也需要立足现实,呈现非遗的存在现状与时代机遇;还需要放眼未来,研判非遗发展趋势与可能性。当下十分有必要围绕非遗的概念、政策、标准等方面展开宏观视野下的研究,这既是对学术话语的限定与规范,也是在强调不同时间、不同空间、不同国家间,甚至不同种类“非遗之间的相关性和共性”,需要建立在调研类型全、周期长、细节周到的基础上。而从非遗“来自一方水土”“来自一方人文”的文化表征中去解读、表达、呈现其中“共同的精神个性与审美偏好”,主要体现在基于非遗跨学科视野展开的研究。此类研究需要在内外分明、逻辑严谨、层次清晰的要求下,探寻非遗“自我”区别于“他者”的地域特性,从而使“地域的文化特征得到更充实、更饱满、更鲜明地体现”。此外,非遗博物馆必然要使用科学的方法、科学的工具、科学的实践完成对既有信息或增补信息的获取、筛选、总结、概括与提炼。除了使用非遗学常用的田野调查、传承人口述史访谈、档案数据库管理等方法进行支撑,还需关注非遗本身所具有的交叉学科属性,既不放弃与传统临近学科之间的关联,同时注重通过科技手段体现创新思维与应用能力,从而为全面理解非遗提供差异化视角与新智资源。如冯骥才在文中所说:“只有这样的多维、深广、精确的调查和记录而得来的资料,才能使博物馆在展陈上施展出更多手段,从而使展览更加充分和富于魅力。”

  其次,应通过非遗博物馆形成完善的非遗学人才培养体系。就学科角度分析,非遗的完整信息主要保存在两处,“一是在经过普查立档的非遗档案中,一是在非遗的博物馆里”。因此,非遗博物馆样态的呈现与所支撑的学术研究水平有直接的关系——即非遗学必须为非遗博物馆源源不断地输送科学的理念、标准与方法——且必须依靠大量的专业型人才实施完成。例如,通过对非遗研究型人才的培养支持非遗博物馆的理论建设,“非遗博物馆的特性由非遗的性质决定。离开了非遗本身的特性,很难建成一个名副其实的非遗博物馆”。通过对专业人才的培养,以广阔的学术视野、明晰的科学理论、科学的实施方式将非遗全面、完整、充分、真切地展示出来。再如,通过对非遗管理型人才的培养支持非遗博物馆发展,以此实现“非遗博物馆的从业者在认知高度和深度上完善自己”,并根据现实状况提出非遗博物馆管理层面的专业要求与专业标准。最为重要的一点,非遗博物馆除了具备传统博物馆的功能之外,还要突出非遗的“现代进行时”及“活态性”。换而言之,非遗除去必须依托传承人进行活态传承传播,作为一种在生产生活中萌生、兴起、发展的文化,其现实状态、存在方式依然在发生与时俱进的转变。因此,可通过“以动治动”的视角,加强非遗+“双创”研究、非遗+传播研究、非遗+法学研究、非遗+档案研究等“非遗+X型”复合人才的培养,提升非遗博物馆管理者在非遗阶段性发展与变化中做出的文化判断、价值判断以及解决复杂问题的应变能力。

  最后,应依托非遗博物馆实现非遗学的社会服务职责。“文化学习的一半是文化体验”“学院博物馆化”是冯骥才先生多年来的持续治学方式。他认为,优良的教育必须承担起时代所赋予的责任,而非遗博物馆就是集收藏、展示与研究于一体,是为公众提供非遗知识、非遗教育和进行非遗传播的最佳场所。非遗博物馆的藏品主要由两部分组成——非物质性的非遗主体以及物质性(物态)的非遗载体,二者如“车之双轮、鸟之双翼”,在其中“同等重要,不可偏倚”。为民众所熟识的表现形式往往限于后者,隐藏于展品后的非物质性特征往往被忽视,这也间接造成了当下对非遗碎片化认知的现状。而非遗博物馆却可打破此认知藩篱,实现将文化从孤立的藏品形态展示逐渐向藏品文化内涵阐释的思维转变。这是一种对非遗“历史、文化特征与基因、传承人资料和传承谱系、代表技艺、工艺流程、历史经典、工具材料、相关器物、存在方式和覆盖范围等”全信息的展示,也是一种科学的展示。此外,非遗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古老的生命记忆和活态文化基因,也是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有力彰显。特别是在党的十八大中提出的“完善终身教育体系,建设学习型社会”的战略决策下,非遗博物馆发挥出了更多的现实价值,不但作为开展“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的辅助教育场所,同时也成为实现“社会教育”的文化空间,并以“教育民主化”“教育平等化”的方式向社会各界传递了知识和技能,对全体民众的智力提高、情感培养起到了促进作用。

  随着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提出,非遗被赋予了社会主义现代化鲜明的中国特色,非遗博物馆无疑成为展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重要文化载体。作为传统文化与当代生活的融通空间,非遗博物馆可通过举办文化活动、开展文化赛事、组织文化会议等形式广泛开展国内外交流,一方面,向公众展示当下“非遗的保护现状与发展状态”,让民众共享非遗保护成果,拉近非遗与生活的距离。另一方面,通过“精确和生动的阐释、富有魅力的弘扬”非遗之美,增强民族文化自信心与自豪感,赓续文化薪火,为非遗事业的繁荣和国家文化的发展发挥更大的作用。

  (作者系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