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是享誉20世纪中国画坛的花鸟画大师,虽然三人有着师徒之缘,又同为北京画院画家,但他们在艺术面貌上却各自开辟新境:齐白石以“红花墨叶”的大写意成一代宗师,于非闇以同宋人比肩的工笔画再开新貌,王雪涛则以灵动逼真的小写意鹤立艺苑。由北京画院组织策划的“门人半知己——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花鸟画新境”特展,日前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与广大公众见面,展览持续到9月18日。展览共汇聚北京画院所珍藏的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的花鸟画精品70余件,为广大观众展现出近现代花鸟画的主流形态与经典佳作。
此次展览以花鸟画为切入点,从艺术传承的角度出发,将三位不同类型的花鸟画家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从“溯师承”“法古人”“师造化”“言心迹”四个维度,分析探寻近现代花鸟画家开辟时代“新境”的根本原因。
柚(纸本设色) 齐白石
北京画院藏
门人与知己
“门人半知己”是齐白石晚年自刻的一方常用印,他虽然感叹“夫画者,本寂寞之道”,但是在艺术道路上如有几位知己相伴,也是人生幸事。拜入齐白石门下的弟子,老人也视为艺术上的知己相待。艺路漫漫,门人知己相随,不但为他的寂寞之道增添几多温情,也为20世纪的中国画坛书写出一段段佳话。
传统中国画遵循的是“师徒相授”模式。拜入师门后,师父传授的不仅仅是创作技法,还会在综合修养、为人处世乃至精神层面给予多重的指引。齐白石的启蒙恩师胡沁园为他打开艺术之门,这份师恩白石老人直至晚年仍念念不忘。“师徒相授”的模式也被齐白石延续了下来,传道、授业、解惑,齐白石同样真诚地对待门下弟子。王雪涛原名王庭钧, 1923年同李苦禅一起拜齐白石为师,拜入师门后,齐白石为其更名为“雪涛”。1929年于非闇正式拜师齐白石,向他求教山水、篆刻。
师徒三人相交数十年,感情甚笃。1956年,首都文艺界为齐白石祝寿,现场留下一幅颇为轻松的合影。盘坐在白石老人前面的正是他的得意门生王雪涛。1957年,于非闇绘制《四喜图》,专门回忆当年向齐白石求教的场景:“二十六年前,向白石老人学画雪景染法。彼时我还不会花鸟写生,今取荣宝斋监制罗纹纸按老人传授之法试作,而老人已于前数月逝世矣。”
丹柿图(纸本设色) 于非闇
北京画院藏
法古人与师造化
精研古法、广博涵养是传统中国画家的必经之路,对于花鸟画科来讲尤为强调临古。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师徒三人皆强调对古人的临习。齐白石愿为“青藤、雪个”门下之“走狗”;于非闇早年常钤“与古为徒”印章,并一生服膺宋徽宗赵佶;王雪涛背拟八大山人,“近似青藤”笔意。然而法古人并不意味着要做古人的影子,应重在“得神”而非得貌似。这正如齐白石所说“画中要常有古人之微妙在胸中,不要古人之皮毛在笔端”。展览中的齐白石《追摹八大山人鸭图》是其75岁时所作,原因是他41岁时所勾摹的《朱雪个小鸭子》忽然丢失,齐白石颇为惆怅,于是便取纸用心追摹。而于非闇也在晚年重新临摹宋徽宗的《御鹰图》,这件作品于非闇早在1924年便勾得粉本,1954年时重新临摹,颇得宋徽宗的神韵。正是对古人佳作的不断临习与汲取,成为齐、于、王三人花鸟画自创一格的根基。
师造化是指传统中国画家对大自然的学习和感悟。于花鸟画家而言,对自然万物的仔细观察、深刻体悟,笔下花鸟才能自然传神。写生是师造化的重要手段之一,齐白石、于非闇、王雪涛三位花鸟画家均提倡“写生”,但他们的写生主张和方式也有所不同:齐白石曾言“善写意者专言其神,工写生者只重其形。要写生而后写意,写意而后复写生,自能神形俱见,非偶然可得也”。此次展览中,精心设置了几组齐白石笔下写生画稿与作品的对比展示,观众可以从中感受到画家从写生到创作的艺术转换。
于非闇主张恢复宋元花鸟的写生传统,同时在生活中他养花豢鸽,游园观展,在写生过程中融入了对身边生活的观察和感受。受过西画造型训练的王雪涛在写生时则更加严谨、科学,笔下禽鸟草虫的种类也极大增加。“师造化”的理念与写生的坚持,使得三位花鸟画家的作品充满了鲜活的自然气息与勃勃生机。
荷塘图(纸本设色) 王雪涛
北京画院藏
言心迹与拓新境
花鸟画不仅仅是自然景物的艺术再现,更是艺术家托物言志,表达个人情感与心迹的重要方式。齐白石晚年客居北京,时常怀念家乡风物,作品中常常流露出浓浓的思乡之情。如作品《柚》,齐白石便在画中题诗:“家园未胜闲花地,橘柚葡萄四角多。安得赶山鞭在手,一家草木过黄河。”
于非闇亲身感受着新中国成立后翻天覆地的变化,将自己激昂的精神注入笔端,笔下的花鸟更加趋于清新欢快、明亮雅健,如其作于1959年的作品《牡丹双鸽图》,他取“春天之花”“伏天之叶”“秋后之老干”,整幅画面展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祥和瑞丽的活力。王雪涛的花鸟体现着人民大众的审美趣味,追求生趣盎然的自然天真,更在晚年迎来了“百花齐放”的创作状态与情感表达。
于非闇、王雪涛不仅是齐白石艺术上的知己,更继承了他艺术革新的理念和胆敢独造的气魄。虽然师徒三人分别选择大写意、工笔、小写意三种不同的艺术表现手法,却均在各自的时代开拓出花鸟画的“新境”,也使得20世纪花鸟画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