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骑兵》在京上演
骑兵精神的诗意召唤
栏目:本期视点
作者:本报记者 怡梦  来源:中国艺术报

舞剧《骑兵》剧照

  内蒙古民族艺术剧院创演的舞剧《骑兵》前不久在国家大剧院上演。这部舞剧在与首都观众见面之前,就已获得不少赞誉——2019年在内蒙古呼和浩特首演,曾登上第21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第6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的舞台并获认可,获得第12届中国舞蹈荷花奖舞剧奖……

  舞剧《骑兵》以为民族解放、新中国成立作出巨大贡献的内蒙古人民骑兵为表现对象,以蒙古族独有的草原文化、蒙古马精神为底色,塑造了草原青年朝鲁、珊丹,骏马尕腊等鲜明的舞台形象,讲述草原青年成长为骑兵英雄以及他们的朴素草原情怀转化为崇高理想的故事。作品遵循舞剧讲述故事的特有方式以及对内容的特殊承载能力,不是平铺直叙地再现骑兵的发展历程,而是高度凝练地表现朝鲁成长的几个紧要关头,把草原青年个体人生选择与草原人民在危难关头的集体选择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深刻理解蒙古族民族艺术的前提下突破定势,接通传统与当代,创造了属于这部作品独有的舞蹈语言。

  爱与成长,草原史诗的个体化书写

  舞剧《骑兵》总导演、编剧何燕敏介绍,这部作品与此前的创作有很大不同,它不是由一种生活或一个场景引发的创作灵感,而是多年积蓄在心中放不下的期待和愿望。“我在军区大院长大,我的父亲就是一名骑兵,大院里那些叔叔大多是经历过战争的骑兵战士,他们讲过的故事、他们身上的骑兵性格,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如今健在的叔叔已经寥寥无几,每当我回到那里,看到战争留在他们身上的残疾、病痛,心中都会撞击出迫切的创作冲动。 ”何燕敏说,草原人民对骑兵的敬仰是流淌在血液中的,他们带领草原人民坚定地跟随共产党,并为民族国家奉献青春和生命,他们立下的汗马功劳不应该被忘记。

  “内蒙古人民骑兵在内蒙古自治区建立、新中国成立、维护国家安定统一等方面作出的重大牺牲、立下的赫赫战功,是一代代内蒙古人民的骄傲和光荣记忆。”身为“家乡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学术顾问包明德表示,以骑兵为表现对象,在舞剧题材上属首创。作品诗意地再现人民骑兵的历史形象,把家国情、草原情、战友情呈现于舞台,礼赞骑兵、战马的忠勇、坚韧、奉献,其中的英雄气概、革命理想、爱情力量互相支撑、互相激发,演绎了一曲壮美的英雄颂歌。

  在青年剧评人郑荣健看来,《骑兵》将内蒙古草原青年置于热兵器时代到来的历史背景下,书写他们面临民族危难挺身而出、奋勇杀敌,奉献出最后的光芒,将骑兵精神传承不息。“作品不囿于一般的‘恋爱+革命’模式,而是将主题表达和情感表达融会贯通,使其史诗框架具有丰富多层质感,呈现了悲壮崇高的史诗特色。”

  革命历史题材对于舞剧创作而言本来就有很高的门槛,中国文联舞蹈艺术中心常务副主任、《舞蹈》杂志主编张萍认为,舞剧《骑兵》在体裁和题材构成的限制与困境中做了许多有益的尝试——“以往宏大叙事多是对历史事件抽象的、概念化的重现,当下影视、戏剧等艺术形式都在为这类题材寻找新的叙事策略,这部作品从微观、个人视角入手,关注个体生命的成长过程、体验自我意识的觉醒,不是空洞的主题表达,而是进行了符合舞蹈审美特性的阐发。”

  “与其他戏剧样式相比,揭示一个人的性格成长、境界提升,对于舞剧来说是一个难题。 ”文艺评论家于平表示,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之所以成为经典,就在于塑造了琼花并讲述了她的性格成长和境界提升,给观众以吸引和震撼,令她成为艺术典型,成为观众人生中的理想和榜样。“舞剧《骑兵》中,主人公朝鲁正是这样的艺术典型,不仅如此,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的恋人珊丹、战友尕腊都在成长,而且都具有典型性。”

  马人合一,民族审美传统的现代性创造

  “一般舞剧中男女双人舞是重中之重,因其唤起人们对美满爱情的期盼,同时又让人们面对爱情难以美满的现实,这种情感关系的纠葛尽管动人,但主人公各自的性格成长和境界提升是容易被忽略的,一些作品往往陷入悲情的爱情美不能自拔,缺乏悲壮的英雄美。《骑兵》中那段人马共立、拼死决战,以及人与马生离死别时撕心裂肺的人马双人舞,把英雄美呈现在舞台上。”在于平看来,战马尕腊的塑造、朝鲁与尕腊的人马共舞,是舞剧《骑兵》的独创和亮点——与男女双人舞相比,人马双人舞是特异的双人舞,它不仅创新了舞台形象和编舞理念,基于此,也实现了叙事形态的创新。“作品表现了战马尕腊剽悍与温情并存的人情味,与以往骑手驭马的舞台形象截然不同,拟人化的表达方式与蒙古族舞蹈韵味结合,凸显了马不同于其他动物的独立性、人格化特征。尕腊与朝鲁的互动为朝鲁坚毅性格的表现找到了新的角度,尕腊作为珊丹和朝鲁的‘情使’,也为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找到了不落俗套的表现方式。”

  蒙古族人民对马有特殊的情感。包明德介绍,在蒙古族人民的观念里,马不属于牲畜,而是家人、是朋友。“在许多蒙古族优秀文艺作品中,马的形象都具有人性的丰富和优美,这种民族审美观念在《骑兵》中得到很好的诠释。”包明德认为,这一审美向度的开掘,对于各兄弟民族进一步互相尊重、加深了解、增进团结具有积极意义和示范作用。

  “蒙古马精神是蒙古族人民精神的体现,英雄和骏马是蒙古族审美的代表性符号,《骑兵》特别在马的形象塑造以及人与马的关系表达上下了一番功夫。”何燕敏表示,尊重蒙古族文化审美中对马的情感,理解人与马的关系在蒙古族文化心理认同中的地位,才能找到丰富有效的语汇,并借此在舞台上再现蒙古马的神韵。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主任王一川认为,舞剧《骑兵》的创新在于写实、写意舞蹈语言结合,并突出写意舞蹈语言的原创性和在全剧审美表现上的引领性,开创了同一题材新的表达空间。“写意舞蹈语言,是尽管与对象的形貌特征不完全契合,却能够表现其本性的直觉式的表达方式,比如以人演马。 ”王一川表示,作品充分贴近蒙古族文化审美心理,以“人马一体”“离其形而得其神”的表现,唤起观众对马的直觉观感。

  蒙古族有马背上的民族之称,人与马的关系向来为人们所向往,王一川表示,舞剧《骑兵》中体现的“人如马”“马如人”“马人合一”为中国古代传统哲学理念“天人合一”提供了蒙古族地域传统的具体表现,为蒙古族传统蒙古马精神和现代骑兵精神的古今传承营造了纽带。“作品对马的形象、动作、情节、场面的精心设计和两位演员大胆、忘我的表演,把马的习性、性格以及人与马水乳交融的人性化关系呈现在舞台上,同时,也有力地丰富了骑兵的英雄形象。在行军中,人与马相濡以沫,在战场上,人与马同生共死。在死亡面前,他们彼此救助、依依不舍,将主题上升到生命平等与人道主义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