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逆行》剧照 武汉人艺供图
新冠肺炎疫情，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次“大考” 。在灾难面前，戏剧能做什么？在全民抗疫惊心动魄的浪潮中，我又能做什么？对于戏剧人来说，这应该是一道必答题。
我交出的答卷是——创作话剧《逆行》 。
新年伊始，正当人们准备欢度春节之际，一场“不明原因肺炎”的疫情风暴突袭武汉，而且来势凶猛，传播速度极快。1月23日，武汉封城了，我和千万武汉市民一起被“关”在了屋里，不能出门，不敢上街，只能通过电脑和手机获知外部世界的信息：“武汉加油”的呼叫声振聋发聩，空空如也的街道让人泪目，急救车的嘶鸣更加剧了人们恐惶心情……当时，我真的蒙了，只知道为我的城市病了而老泪纵横，我毕竟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六十多年呀！
大年初三晚上，我伫立窗前凝思着，突然，一阵呼叫声如同春雷将我唤醒。我惊奇地看见，窗外所有高楼的房灯全都亮了，无数市民在窗口、在阳台高唱国歌，大声呼喊“武汉加油” ……原来，这是市民们自发的一场特殊“约会” ，以表达疫情中武汉人强烈的心声！我的心顿时被震动了，我想，疫情暴发了，蕴藏在人们心中的激情和“不服周”的精神也随之暴发，促使我下定决心，要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写一部戏，这就是创作话剧《逆行》的种子。
那天以后，我不再沉闷了，我重新振作起来，没日没夜地收集着抗疫资料，分析着、思考着……直到激情满满再也无法抑止时，我主动给领导打了一个不寻常的电话，我说：我要为抗疫写一部大戏！领导听了十分惊喜，表示全力支持。可有些朋友却为我担心：“这种戏，不好写，你怎么自己要求写呢？ ”我回答：“实在憋不住了，试试看吧。 ”还有人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不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吗？ ”我没有回答，心中却想，坑中有宝，有危险也得往下跳呀……
是的，为了做一件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我给自己加了压力，我相信，只有把退路堵死了，才能一往直前。
面对目不暇接的生活素材，如何构成一部两小时的话剧？确实很难。我提醒自己，既然是写“戏” ，那就一定要用戏剧思维结构戏剧。为此，我在以下四个方面作了努力。
第一，戏剧是写人的。首先必须着眼的是人物、特别是贯穿全剧的主要人物，这是创作一部戏剧作品成败的关键所在。我从大量资料中，初选了十位抗疫中的“凡人”英雄，通过反复比照筛选，最后确定了武汉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医生为本剧主要人物的生活原型。张定宇在抗疫中表现出来的敬畏生命的品格、抢救生命的大无畏精神，确实是战斗在第一线白衣战士的典型代表，尤其是他身患绝症，在生命进入倒计时，义无反顾地冲上火线，践行了一场感天动地的生命逆行，他与时间赛跑、用自己的生命抢救了病人的生命，更是感人肺腑。在与病魔作生死搏斗的关键时刻，他的妻子又被感染了，他偷偷地抹掉了泪水，继续带领大家冲锋陷阵，这样的情理搏斗，不正是戏剧创作求之不得的细节吗？我想，以张定宇为生活原型，再通过必要的艺术加工，剧中的主要人物刘宇先必定可以支撑全剧。
第二，主要人物确立后，只靠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肯定是无法推进剧情的，于是，我设置了刘宇先和他的老师江凌云以及患者亲属、外卖小哥陈汉生的特定人物关系，通过这三家人在抗疫斗争中的情感纠葛，组成了推进剧情的全剧架构。
第三，随着抗疫斗争的形势发展，更多的凡人英雄——医生、护士、 90后的青年一代乃至清洁工、志愿者、广场舞大妈……他们带着各自令人泪奔的故事涌进了我尚未完成的剧本中，使我更真切地感悟到，疫情中的大武汉呀，原来人人都是逆行者。于是，我调整了原有的创作思路——从写一个人到写一群人。现实生活告诉我们，正是这一群平凡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托起了一座英雄的城市。原来朦朦胧胧的主题，现在变得清晰起来。
第四，抗疫戏剧大多是“应景之作” ，如何使“应景之作”成为真正的艺术作品？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课题，也是这部戏的艺术追求。所以，在进一步打磨修改中，我尝试着将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从夫妻夜话告知患绝症的秘密到刘宇先上火线前得知妻子被感染、从90后小护士剪发上火线到医患之间的矛盾冲突、从平静的家庭到紧张的火线……都尝试着揭示人生的价值、感悟生命的意义，以此，引发观众对这场抗疫斗争更深层次的思考。
从三月初动笔，到四月下旬完成了话剧《逆行》的最初文本，著名导演王晓鹰读后两天，便发来了微信说：“您这第一稿就有很高的水准了……”这样，王晓鹰接受了武汉人艺的邀请，以总导演的身份带着青年导演王剑男“逆行”武汉，开始了创造性的二度创作。在导演的引导下，剧组演员激情迸发，他们将各自“下沉”社区的真切体验融入剧中，使这部剧的品质得以提高，更接地气、更加丰富多彩了。9月10日，话剧《逆行》在武汉首演，深深地打动了现场的每一位观众。
所以我说，话剧《逆行》的成功问世，是主创团队共同努力的成果，是剧组全体人员同心协力的结果，是生活的赐予、也是时代的产物。对于编剧来说，是一次学习，更是一次心灵的洗礼，这次创作实践，更坚定了我一贯的创作理念，那就是——满腔热情为人民写戏，真心实意为英雄讴歌。
“逆行”还在路上，吾将继续努力！
（作者系武汉市剧协名誉主席、著名剧作家，话剧《逆行》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