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梅花傲霜雪,这朵“梅花”开在大漠上
栏目:豫剧盛开“二朵梅”
作者:本报记者 怡梦  来源:中国艺术报

都说梅花傲霜雪,
这朵“梅花”开在大漠上

  ——专访第29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豫剧团演员张培培

豫剧《戈壁母亲》 陈国强 摄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豫剧团演员张培培,首位竞演并获得中国戏剧梅花奖的“90后”演员,平时是个清秀的姑娘,高高的马尾辫,尖尖的下巴颏;上了舞台,她围一块红头巾,穿斜襟布袄、蓝布裤、黑布鞋,站在那儿,双手就自然地搭在衣摆上,不好意思时,抬手理理鬓发,俨然一个乡村中年妇女。

  竞演剧目豫剧《戈壁母亲》,讲述农村妇女柳月季收到丈夫一纸离婚信,带儿子跋涉千里来到新疆寻夫,途中收养孤女,与丈夫分手后,成为妇女队长,送儿子去边关、抗洪抢险……把一生奉献给兵团建设的故事。张培培在人物年龄、生活经历、时代背景与自身差距极大的挑战下,演活了“柳月季” ,感动了观众。她的获奖,让新疆实现了梅花奖“零的突破”。

  “‘柳月季’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扮演柳月季,我是非常忐忑的。 ”张培培以前演的闺门旦比较多,她说,“现代人物的塑造,在声腔、身段上已经是很大的挑战,柳月季和我的年龄差距又比较大,对于她的生活历程我也比较陌生,虽然我之前演过军垦题材的作品,但还是摸不透这个人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下来。 ” 《戈壁母亲》有过一部由同一原著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张培培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之前我演过豫剧《大漠胡杨》中的段香妮,是从十几岁演到四十几岁,戏是从年轻的时候一场一场走上去的。而《戈壁母亲》中的柳月季一出场就是40多岁,她有个多年不见的丈夫,还有两个孩子,我一下就蒙了。 ”起初,导演一看张培培就说不像柳月季,要她好好吃饭,吃胖一点。“团里其实有年龄和人物更相仿的演员,但她们把机会让出来,把主要角色都给了我们年轻演员。她们帮我看着,40多岁女性的嗓音、形体、状态,哪个点不到位,她们都帮我记下来。每次排练,我们团长就坐在侧幕旁,拿着笔和本子记,排练后对我说作为观众这一点看着不舒服、那一点感觉不对劲,让我自己去体会。 ”张培培说,“柳月季”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导演说作为豫剧现代戏不能只有程式,一定要真情实感,真听、真看、真感受。张培培体会到,这位母亲是个平凡的女性,她非常质朴、坚韧。柳月季送儿子离开那一场戏,一开始她觉得新疆是那么辽阔,边防站在几百公里之外,要送儿子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作为母亲非常舍不得。“那一场戏每次表演,我老想掉眼泪,几次演出之后,又觉得这样演不行,团里的老师也让我再想想:那个年代儿子当兵是很光荣的,虽然心里难受,但脸上一定是欣慰的,心里可以掉泪,但表现出来绝对不是单纯的舍不得。我仔细琢磨这种情感——儿子要去边防站,如果母亲只是哭,这个人物就不是柳月季了,后来我渐渐找到了这种感觉。 ”

  回忆起自己演的第一部戏,豫剧《天雪》 ,张培培十分感慨,当时她只有18岁,刚出学校,对演戏、体验角色不太了解,不能深入人物内心。是团长一个字一个字,从零开始教的。看风怎么看,沙尘暴来了什么感觉,军垦文化是什么样的,事无巨细地讲给她听。团里还会请“老军垦”来看戏、提建议。“我以前对兵团故事了解不多,演了这些人物,让我对兵团有了更多感情。在准备的过程中,听‘老军垦’给我们讲援疆的历史,去兵团博物馆参观学习,我了解了他们那一代人从十几岁到新疆,开荒种地,把新疆变成大漠绿洲,付出了太多汗水。 ”张培培说,现在拿到一个人物就知道怎么去创作了,要了解人物的背景、把握人物关系,排戏中会有一些自己的想法、设计,会感觉到表演的“度” 。

  “大家一提起新疆,总觉得那么遥远、陌生,我希望通过我的表演把新疆带到各地,让更多人了解新疆、了解兵团文化。 ”张培培说。

  “你想听啥,我就给你唱啥”

  说起豫剧,张培培很骄傲,她说豫剧在新疆很火,兵团河南人很多,各个团场都渴望听见乡音。“现在不管是维吾尔族同胞,还是很多家在其他地方的兵团人,都喜欢豫剧,都跟着我们唱豫剧,很多人的河南话都说得很地道。 ”

  到团场演《大漠胡杨》的时候,张培培遇到一位老奶奶,她是军垦老人,四川人,但是说一口地道河南话。“她告诉我,她的老伴是河南的,她说‘闺女演得好,看到你们的戏就想起我们那个年代,我们当时来到新疆就是这样在戈壁滩上战斗的’ ,我听了好激动。 ”

  张培培印象最深的,是《大漠胡杨》去十三师红星二场演出,请了军垦老人来看,演出后,听军垦老人讲,他们刚到新疆的时候,烧窑制砖,生活非常艰苦,住的是地窝子,没有什么吃的,干活的牲畜只有一头驴,后来驴累死了,大家把它的肚子切开,里面全是红色的砖粉,可想而知,人也是同样。张培培一想起来就心酸:“砖粉吸到人的身体里,对健康的危害有多大! ”

  下基层演出的经历让张培培迅速成长。新疆生产建设兵团豫剧团每年在团场、少数民族地区演出两三百场,豫剧、歌舞、小品都演,当地有一部分少数民族观众听不太懂、也不太会说汉语,他们会选一些语言内容少的片段,或者演武戏,当地人能看懂,看了很喜欢。每到这时,张培培就很高兴:“有一些传统戏的唱段,他们就在下面跟着我们唱,我们把那些豫剧唱段写成简谱,他们可以用冬不拉弹出来,像《花木兰》里的‘刘大哥讲话’ ,我们唱一句,他们跟着唱一句,慢慢地学会了很多。 ”

  张培培家在河南, 13岁来到新疆,一待十几年,竟扎了根。“当时团里来招生,我们那一批招了五六个人,我和家里一说,父母不愿意我去,班长说去看看,不行再回来。我们几个最初来到兵团豫剧团,饮食、气候都不适应,我就想回家,但是团里演出很多,尤其是下基层演出,锻炼机会很多。 ”张培培说,那时几个人年纪小,一出戏里演个丫鬟就很高兴,“团里的老师都很好,我们每年有折子戏考核,自己选戏,老师给我们说戏,他们教我们特别认真,尽可能地把好的资源全都给我们。团里对年轻人很重视,都希望我们能留在新疆。 ”

  为什么留下?张培培说,很多军垦老人从十几岁就来到新疆,一辈子没有回去过,电视里是可以看到豫剧,但是现场看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有一次,我们去敬老院演出,一个老奶奶说她一辈子都没有回过河南,这么多年了,都是在电视上看豫剧的。她和我说,你能不能给我唱一个?我当时听了很激动,我说你想听啥,我就给你唱啥。老奶奶说,我就想听《朝阳沟》 ,我在河南的时候,喇叭里、大街小巷、村子里全是《朝阳沟》 《花木兰》 ,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记忆犹新。 ”那个时刻,张培培深深地感觉到,“新疆需要我们这一代年轻人” 。她说,她想尽自己所能,让豫剧在新疆更好更长远地发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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