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大厂评剧团新创剧目《秋月》近日亮相北京舞台,表现了一个以德报怨的故事,颇具传奇色彩。该剧专门聘请了“梅花大奖”获得者、著名评剧表演艺术家冯玉萍担纲主演,更令演出精彩纷呈。
评剧《秋月》开场就是一曲爱情的赞歌。美丽的绣女秋月和东家少爷沈佳华爱得热烈而缠绵,秋月奋不顾身、甚至不惜身败名裂地以身相许,而沈佳华也予以深切的回应,恳求母亲同意二人的婚事。及至新婚之夜拜了花堂掀开盖头的刹那,发现新娘不是自己深爱的秋月,他愤怒地踢倒灯笼烧了沈府,随即去寻找秋月。
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但忠贞爱情的故事还一直演绎。遇难被搭救的秋月,肚子里怀着爱情的结晶,心里同样也怀着对爱情的憧憬,她似乎憧憬着沈佳华来找她,二人再度花好月圆,虽然与救命恩人刘守田同室而居,却是真兄妹假夫妻,同居五年而秋毫无犯。刘守田虽然爱上了秋月,却把这份爱情深深收藏,成全秋月的那一点小心思,把对秋月的爱转嫁在秋月的孩子身上,对这个义子视如己出,乃至为了救落水的孩子而付出宝贵的生命。
其实在评论者看来,这一段剧情太不真实,一对青年男女同居五年却秋毫无犯,这样处理似乎违反人性,但观众买账,掌声雷动。或许当爱情和忠贞已经成为奢侈品,评剧《秋月》所描述的爱情故事才会如此扣动心弦,它的出现恰恰是一种对真善美的呼唤。
《秋月》中有两次救人于危难。第一次是怀着身孕、走投无路的秋月一头跳进大运河,挑着豆腐担的刘守田卖豆腐回家,目睹了秋月跳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跳进运河里救起了秋月。第二次秋月和沈佳华的儿子在运河边玩耍,不小心落水,刘守田再次出手相救,但这一次是舍命相救。如果说刘守田第一次救人是出于纯善的天性,那么第二次为救人而牺牲恰恰是出于人性的选择。何出此言?因为第二次落水的是秋月拖油瓶带来的儿子,秋、刘二人同居五年而秋毫无犯,通过刘母的说和,秋月一方面自知理亏,唱道“刘家待我恩德厚,将心比心心愧疚” ,另一面也被刘守田的爱情所触动,因而表明心迹,要和守田大哥圆房,为刘家生儿育女,爱情似乎又在秋月心中萌发,她不禁唱道“中秋夜求月老牵红线,我要与那憨厚的汉子结白头” 。导演陈霖苍采用诗化手法,突出月亮的意象,舞台背景从月牙到月半再到月圆变换和剧情同步推进,秋月再次披上红盖头,坐等和守田的甜蜜时刻,此刻天上月圆,人间团圆,天遂人愿。而剧情徒然急转,守田因救人而殒命大运河,此刻天上的圆月与人间的缺憾又形成鲜明的对比,诗意的舞台把观众带入诗化的境界。
好戏总是经得起观众的推敲。 《秋月》一剧,观众除了看见秋月对爱情的忠贞,刘守田的古道热肠,同时还看见成年人世界里的善良和默契。秋月和守田结婚不到数月就要生孩子,刘母算算日期心里充满了疑惑,她怕憨厚的儿子受伤,出言提醒守田,守田和母亲言明自己要媳妇,守着媳妇这日子才有盼头,刘母立马打住,不再追究,二人都不说破。守田央求七婶替自己撒谎,对自己母亲说孩子早产,七婶早就心领意会,立马答应,而后孩子降生,刘母抱着足月的婴儿,七婶和守田都说是早产,三个成年人的达成默契,你不说破,我不点破,善良就在默契中无言地传递,既顾全了秋月体面,也给了新生儿一个尊严的身份。
秋月临产,守田受母命去请七婶子来接生,一场精彩推车舞随即展开。从剧本来看,从七婶家到刘家的路上,这一段剧情仅仅只是几行简短的舞台提示,可导演却要在时间和空间上让观众“看到”赶路的时长和路况,赶路人的心情,刘守田推车一路上心急火燎,可七婶成竹在胸知道生孩子不会那么快,因此不慌不忙,这一个急一个缓,一个要快一个要慢,二人手提车轮旗,车轮旗舞动的轻重缓急是二人内心情绪的外化,这一段精彩的推车舞也是导演陈霖苍的手段和匠心。
戏剧的一个重要魅力是二度接受, 《秋月》最打动观众的一个地方是该戏传递的宽恕精神。当年未婚先孕的秋月因为沈太太的傲慢和阻拦,她的人生被逼到绝境,天大地大无处容身,只好一头扎进大运河里。可是四十年后当失明落魄的沈太太一路乞讨到秋月身边,秋月一眼认出当年的索命仇人,沈太太当年毁掉了风华正茂的秋月的人生,甚至守田的死都是沈太太间接造成,往事涌上心头,她本当视而不见一走了之,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以好心人的身份收留了落魄潦倒的沈太太,还带着沈太太去治疗眼疾。秋月的内心该是怎样的挣扎才最终战胜自己,说服自己,放下怨恨,选择宽恕。
“恩需报,怨需忘,报恩长,抱怨短” ,这句唱词也是该剧的主旨,是创作者的初衷。对于艺术来说,这种表达或许过于直白,可对于出现不少道德困境的当下,直白的表达也是直白的呐喊,呼吁真善美,呼吁道德重建和回归。
随着《秋月》的巡演,更多的观众有机会欣赏到该剧的精彩演出,欣赏冯玉萍的花派唱腔,同时领略评剧魏派、白派、新派、赵派等多派唱腔,一饱耳福,尤其是赵丽蓉亲传弟子李玉梅的西路评剧唱腔带来的惊喜,即便不是评剧迷,但李玉梅根据剧情进展的甩腔和诙谐幽默的表演还是让观众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