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表演“川江号子” 《船到码头把酒喝》
以上海市为依托并以春天这一季节为寄托的“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音乐节。它不仅是上海音乐文化的标志,也在很大程度上体现着新中国音乐50多年发展的厚重步履与历史文脉。第34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历时三周,于5月18日闭幕。来自中国、美国、法国、波兰、瑞士、英国、俄罗斯、意大利等10余个国家的乐团、音乐家、舞蹈家们奉献了39台精彩纷呈的音乐舞蹈演出。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从2015年第32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开始推出“向大师致敬”板块。两年来,该系列曾经致敬著名作曲家吕其明,上演其代表作、管弦乐序曲《红旗颂》和交响诗《铁道游击队》 ;上海民族乐团、上海文广民族乐团以两场音乐会向“二胡皇后”闵慧芬致敬;上海交响乐团则邀曹鹏、陈燮阳、侯润宇、余隆四代指挥,以接力执棒的方式向中国第一代指挥家黄贻钧致敬……而今年第34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致敬的对象则是中国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声乐教育家、有“中国夜莺”美誉的周小燕。为此,上海音乐学院青年歌剧团和青年合唱团担纲的音乐会版歌剧《一江春水》上演。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作为周小燕的得意门生,又是“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幕后组织者,在腿部意外受伤的情况下,坐着轮椅上台,动情地完成了《春思曲——中国艺术歌曲百年(一) 》独唱音乐会,他在微博上感言,“推掉了近期的所有活动,唯独舍不得的就是这场音乐会” 。此插曲也成为本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留下了动人的一幕。
两部“敦煌”令人瞩目
以往的“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开幕式音乐会都是选择本地的音乐家演绎,但此次“反其道而行之” ,选择“上海籍”的“北漂”作曲家叶小钢的“中国故事”作品首演作为开幕式音乐会。正因为此,笔者对这场音乐会早就万分期待。
音乐会上半场第一首《峨嵋》 ,很多细节体现出作曲家细腻的特征,令人联想到四川的风光,以小提琴与打击乐二重协奏的形式对中国文化名山、佛教圣地峨嵋山清秀娟丽的自然风光以及深厚蕴藏的人文情怀进行了描绘和讴歌,较为精彩的是即兴打击乐,动静相宜、层次丰富,并且运用大量民族乐器,令人耳目一新。声乐套曲《悲欣之歌》取自弘一法师临终手书《悲欣交集》以及多首诗文,男低中音沈洋将四首高难度曲目唱出了一代爱国青年在动乱屈辱的年代里的愤懑、惆怅与无奈。《星光》原由钢琴家郎朗首演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作品时而顿挫有力,犹如星辰闪烁,此次青年钢琴家宋思衡充满激情地完美演绎了该作品,获得全场雷鸣般掌声。在笔者看来,这场音乐会要说真正体现叶小钢特色的,那就是《喜马拉雅之光》 。该作品蕴藏着他对西藏高原文化的思考和赞叹,男高音歌唱家石倚洁嗓音高亢清亮,与男童高音刘珅纯澈之音对答呼应,观众全场屏息凝心,沉浸在环宇苍茫的情境之中。这场音乐会的重头戏当然是世界首演于本届“上海之春”的交响组曲《敦煌》 (序:乐舞) ,此作品也是叶小钢应上海交响乐团委约而作,据说叶小钢还准备为敦煌写一系列作品,将精美的石窟文化,浩繁的典籍文献,丰富的文物遗迹用音乐做新的尝试和转化,具有极大的文化传承意义。
同样描写敦煌的还有被称为作曲“鬼才”的谭盾的《敦煌遗音》在本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上首演。据介绍,谭盾是根据敦煌古乐谱翻译、再创作而成。这场音乐会呈现的是其中3部作品:敦煌五弦琵琶《长沙女引》 、唐代压脚鼓《水鼓子》以及敦煌反弹琵琶《飞天》 。笔者最为感兴趣的是在乐器制作上面怎么能够还原唐朝的琵琶?
巧的是,音乐会现场坐在身边的正好是一位琵琶演奏家,他说:“反弹琵琶演奏者在敦煌壁画中轻盈飘逸、如梦似幻,但现实却是由于琵琶太重,我们很难实现“反弹” ,这就是“鬼才”谭盾的绝思妙想“画中琵琶神似葫芦的形状,是否可用葫芦来做琵琶? ”于是,他与师傅一起共同研制出了仅重450克的“反弹琵琶” ,从而使音乐家可以边舞边奏。由此,谭盾还大胆设想,敦煌壁画描绘了4500多种中国古乐器,大部分现今已失传,有的甚至没有文字记载。谭盾表示,“复原的工作,在我有生之年几乎不可能完成,但我有一个‘小目标’ ,先复原12件乐器,组成一支敦煌乐队,再将中华国宝一代一代研发、传承下去,最终传播到全世界。 ”
本届音乐节多场演出均用音乐的形式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展现中华民族坚定的文化自信,定位精准、导向鲜明,具有很好的示范引领意义。
钢琴、昆曲、箫与书法“跨界”演绎的《春江花月夜》
“跨界”丰富了音乐教育
音乐在表达人类情感的同时,对想象力的提升以及对美育、德育的培养也有帮助。人们常说,作曲家是一度创作,演奏家是二度创作,那么对于乐曲来说,聆听者就是第三度创作。面对中国不完全统计的近五千万“琴童”就不是以一个个体独立存在,而与文学、绘画、音乐、舞蹈各类文化活动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由此,本届“上海之春”在音乐教育领域开辟新的方式极为重要。
笔者现场聆听了一场作为本届“上海之春”艺术教育展演之一的“正能量歌唱家敖长生点·线新唱法上海演唱会” ,据敖长生介绍这是他多年来演唱总结的方法,即“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即非民族、也非美声和流行的一种新的唱法,是为歌者演唱减轻负担,始终用流动的气息引领发声,肌肉不乱使劲,用说话的动作带动发声的新方法” 。另一台有意思的是“汤蓓华与国际获奖学生音乐会” ,尤其是下半场的“跨界” 《春江花月夜》演绎得淋漓尽致,出神入化。
其实,艺术“跨界”不是新鲜事,东西方艺术的同台对话尝试也有不少,只是将钢琴、昆曲、箫与书法融合,共同演绎名篇《春江花月夜》的方式却属首次。上海音乐学院钢琴教授汤蓓华和青年笛箫演奏家毛宇龙为“昆曲王子”张军的昆曲《春江花月夜》演唱伴奏,而书法家丁申阳则现场表演了大气澎湃、一气呵成的草书《春江花月夜》 。这一作品难度主要体现在编曲上,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作曲家黎英海根据古曲《夕阳箫鼓》改编的钢琴曲《春江花月夜》模仿了箫、鼓、筝、琵琶等民族乐器的音色,极大地发挥了钢琴的特点,然而此曲是降G调,所有音符都在钢琴黑键上完成,而在昆曲唱腔中,降G调却极为罕见,在昆曲《春江花月夜》中,张军运用的是F调。担任编曲工作的金复载教授为了能将两种艺术形式有机融合在一起,苦思了一个月之后,在征得双方同意,于是将昆曲的唱腔升了半个调,而毛宇龙更为此特别定制了降G调的箫。
著名钢琴家刘诗昆聆听了这首作品后说:“这样的跨界合作无论是对台上的表演者还是台下的观众而言,都很有意义。中国传统文化要继承,更要创新,才能符合当下观众的审美,‘上海之春’是孵化新作的舞台,在这个平台上,中西文化交融、共生,意味着将这几种艺术都推向了更广阔的舞台。 ”音乐和书法都是流动的线条,“跨界”的《春江花月夜》引领我们进入了东西方古典艺术的纯净世界,感受“高贵的单纯、静穆的伟大”以及深刻的人文情感。书法、昆曲和箫都是中国文化和哲学思想的融合,在水墨淋漓的意境里,将这首流传千古的经典名作之意蕴的情感力量与精神境界演绎得淋漓尽致,也让千余名观众深深陶醉其中。
另一台印象较深的创新节目就是早年首创诗、画、筝的青年演奏家罗小慈在担任上海民族乐团团长后创新的《栀子花开了》 ,首次尝试沉浸式多媒体音乐现场的表现形式,在遵循海派精神、包容并勇敢尝试民族乐团变革演出形式的背景下,找寻属于上海的民乐之声,力求将上海的民乐创作、表演变成上海人生活中的日常声音,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情感共鸣。
“原生态”也需要创新
作为本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重磅演出之一的《锦绣中国魅力西南——优秀音乐精品荟萃》音乐会来自巴山蜀水,来自彩云之南,来自夜郎之国,在这个春天踏歌而行,舞袂翩跹,让她们在“上海之春”的舞台讲述独具特色的中国故事,亮点颇多。
音乐会中有重庆市音协选送的原生态表演唱“川江号子” ,它是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船工们为统一动作和节奏,由号工领唱,众船工帮腔、合唱的一种一领众和式的民间歌唱形式,已经传唱了3000多年,是万里长江的千古绝唱。本次演出的《船到码头把酒喝》是在原生态“川江号子”基础上编创的一首无伴奏男声表演唱,在“川江号子”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融入复调、和声、织体等西洋创作手法,使原生态的民间艺术形式经过适度的舞台加工更显光彩;还有贵州选送的侗族大歌《春蝉》 、侗族车江琵琶歌《歌唱心声话情谊》 ,侗族大歌是以无指挥、无伴奏、多声部复调式音乐的演唱形式,并于2009年被列入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宝库, 《春蝉》是一首声音大歌,主要模仿大自然里春蝉的叫声,色彩欢快、明丽,侗族人民在春天的生产生活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车江琵琶歌带有西南少数民族创世神话的烙印,还有苗族民歌《云顶欢歌》等。值得注意的是,表演者都来自贵州民族大学少数民族特色音乐系,笔者曾采访过这所全国艺术院校中唯一的少数民族音乐专业的老师和学生,得知她们为了继承和发扬当地的民族文化,从小学起就开始培养苗子。据了解,为了让更多的群众观赏、聆听这些流动在音符中的中国少数民族的故事,这台音乐会还深入远离市区的金山区,为“上海之春”再添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