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淡舒缓中让韵味和空间感流出来”
——记第十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全国民乐比赛
栏目:本期视点
作者:本报记者 高艳鸽  来源:中国艺术报

弹拨类乐器比赛金奖获得者张碧云 张录勇 摄

  《林冲夜奔》是一首创作于1984年的扬琴曲,以《水浒传》中林冲被逼上梁山的故事为背景,讲述了林冲从英雄落难到最终夜奔梁山的豪情壮举,整首曲子风格悲壮阳刚。这首曲子是第十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全国民乐比赛弹拨类乐器扬琴组半决赛的备选曲目, 10月24日,南京赛场,和很多选手一样,浙江音乐学院的扬琴教师徐艺芳也在半决赛时选择演奏《林冲夜奔》 ,另外两首曲目,她演奏的是《昭君怨》和《舞风》 。“我比较喜欢律动感和风格性很强的作品,这三首基本都属于这类: 《林冲夜奔》很大气, 《昭君怨》是广东音乐的代表性曲目, 《舞风》是新疆音乐的风格。 ”下场后,她对记者说。

  探究每个音的音色和韵味

  扬琴曲《昭君怨》 ,描写了昭君出塞后对故土的思念,表达了一种欲归而不能的无可奈何的哀怨。徐艺芳说,相比技术性很强的现代作品, 《昭君怨》这样的传统曲目,就像榨花生油一样,时间越久越香。“对现代作品的演奏,选手们的技术差别不会很大,但这种传统的比较慢的作品,每个音都是很讲究的,你的演奏功夫、关于民族文化的修养内涵,都会体现在这样的曲目中。 ”她自己喜欢这种“讲究” ,“每一个音都去探究它的音色和韵味,特别有意思” 。

  徐艺芳出生在湖南一个小镇, 8岁开始学扬琴。小时候母亲希望她未来能出人头地,就决定让她学一门乐器。当时镇子上只有一个民间艺人做老师,他会拉二胡、弹扬琴和古筝,母亲自主决定为她选了扬琴。“有一天我回家,发现家里摆了一个扬琴。 ”她向记者回忆。对扬琴这个乐器的情感,她也经历了很多人都有的一个过程:“刚开始是喜欢的,后来会遇到瓶颈,有一段厌烦期,没有进步,也不喜欢了。到了大学,遇到的老师对你音乐上的启发,会让自己的技艺突飞猛进,有了突然开悟的感觉。 ”

  曾就读于中国音乐学院,徐艺芳觉得自己的大学和研究生阶段还是很充实的,“学了不同国家的扬琴,接触了不同风格的作品” 。2011年,还是学生的她跟着老师,一起去匈牙利参加第十一届世界扬琴大会,“当时全世界各个国家代表扬琴演奏最高水平的艺术家都去了,感觉太棒了,我之前不知道扬琴音乐原来这么丰富多彩。看了这些后,会更深刻地去理解扬琴” 。

  现在,作为扬琴教师,徐艺芳说,她会教育学生注重基本功的训练,对多风格乐曲的掌握,对传统作品和现代作品的技术技巧,会让他们有针对性地训练,同时,“对扬琴所有的知识,包括乐器改革、演奏艺术、世界扬琴文化,在更大的范畴里,都要去理解,不是只会弹那几首作品就够了” 。她也会鼓励学生们积极参加各种比赛,“舞台经验很重要,没有上过舞台跟上过很多次的,在舞台上的表现力还是不一样的。很少上舞台的,在舞台上就稳稳当当的,缺乏一种震撼力跟吸引力,经常在舞台上演奏的,就很放得开,觉得观众和自己是一体的,有感染观众的想法跟冲动。所以,我也跟学生讲,有什么比赛就参加,不要管什么结果。过程比结果重要多了”。

二胡比赛金奖获得者陆轶文 张大勇 摄 

  “你不仅要驾驭自己,还要驾驭整个乐队”

  中国音乐金钟奖全国民乐比赛,也是推广新作品的平台。本届金钟奖在无锡举办了二胡比赛,决赛阶段分两轮举行,第二轮选手们和乐队合奏两首委约的新作品:由作曲家王丹红创作的《阿曼尼莎》和作曲家阮昆申创作的《云南印象》 。

  阮昆申告诉记者, 《云南印象》和以往的二胡曲不太一样,“很少有二胡曲子像这样进入的。我在云南长大,所以创作的作品气质和内容可能跟别人不一样” 。因为是为金钟奖比赛所作,所以这个曲子在技术上难度很大,“有些曲子在演奏过程中,选手和乐队可以稍微歇一歇,但《云南印象》在结构和节奏上做了一些改变,选手和乐队要一口气演奏下来,中途没有时间休息。它不是很热闹的曲子,可以加点大鼓什么的,这个曲子主要是技术性的” 。

  中国音协分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韩新安介绍,本届二胡比赛的两首委约作品,在委约之初就向作曲家强调,在保证艺术性和思想性的同时,要强调可听性和适用性,让大众容易理解和接受。“没有艺术性,就没有生命力,没有听众的接受,怎么可能实现情感的传达和共鸣? ”他说,“ 《阿曼尼莎》和《云南印象》是多姿多彩的民族音乐,这样的作品成为金钟奖的委约作品后,选手准备的过程就是学习和提高的过程,而且在全国范围内的音乐院校里都实现了对作品的推广。 ”

  决赛第二轮,选手们和乐队一起演奏《阿曼尼莎》或《云南印象》 ,这也是他们和乐队首次合作决赛曲目。在韩新安看来,因为这两首新作品此前并没有公开演出过,选手们对同一个作品会有不同的解读,弹性空间很大,“就像我们讲话的语速、结构和时长,在某个时候会弱一点,弱了多少?速度的渐快,是从多慢到快?这就是弹性差异。每个人处理慢板时,是一种含情脉脉,还是带着幽怨呢?这种差异化,就是我们说的百花齐放。这种对新作品的解读,不仅能考察选手的演奏能力,还能看出他们的理论功底、音乐素养” 。在他看来,作为演奏家,和乐队合奏大部头的作品时,音乐的容量及张力和独奏是不一样的,“你不仅要驾驭自己,还要驾驭一个乐队,让乐队跟着你走,像一个王者一样,你就是核心”。

  给予每个乐器类别同等的重视

  本届金钟奖全国民乐比赛,将扬琴、柳琴、中阮、三弦这些弹拨类乐器的小门类首次纳入。“民乐的范畴很宽,乐器种类也很多,作为一个国家级奖项,应该考虑到整体发展的平衡。以前弹拨类的比赛里有琵琶和古筝,小门类乐器一直没有纳入,但这些乐器都有它们的价值,一种艺术发展到一定程度时,都有它的含金量。 ”韩新安说,“真正打动你的艺术,对你来说可能就是最好的,就是很有价值的。比如三弦,如果没有它,京津冀一带传统音乐的韵味,可能就是弹不出来,找一个多大的乐团也没用。”所以他认为,金钟奖给予每个乐器类别同等的重视,这个理念非常重要。

  从10月20日至27日,本届金钟奖的弹拨类乐器比赛和二胡比赛,在南京和无锡同时举行,一周时间里,从复赛、半决赛到决赛,选手们要演奏的曲目达到了八九首。这其中,既有传统二胡曲目,也有现代作品,还包括和乐队合奏的新作品。在本届金钟奖二胡比赛评委会副主任、著名二胡演奏家王国潼看来,这样的曲目容量是合理的,对选手的考验很全面,既能看出选手对传统作品的理解和掌握,也能从《第二二胡狂想曲》 《第三二胡狂想曲》《第四二胡狂想曲》 《蓝色地球》这样的现代作品中看出他们的演奏能力。

  本届金钟奖弹拨类乐器比赛的评委、扬琴演奏家张高翔也看到了一些选手在演奏中出现的问题,“内心感觉非常丰满,但有时候力不从心,因为技术支撑不够,突然之间会失控” 。他认为扬琴是外来乐器,现在已经进化为中国民族乐器,在他看来,作为中国的乐器,它的音乐性和特征必须是中国的。“传统音乐的演奏一定是建立在中国音乐体系上的,我们的风骨、神韵、音乐律动的走向,这些很重要。 ”他说,“传统音乐大家可能觉得相对简单,音符从技术角度看也没那么快,但难度恰恰在这儿,在平淡舒缓之中让我们的韵味、精神和空间感流出来,这是非常非常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