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命·身体:“我”与“他者”的对话
——观“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广东、江西、湖南、广西、贵州、云南六省(区)瑶族舞蹈创作交流”成果展演
近日,广东省舞协在广州市文化馆举办了两场“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广东、江西、湖南、广西、贵州、云南六省(区)瑶族舞蹈创作交流”成果展演。共有12个作品参与展演,从不同角度、不同层面表现瑶族人民的生活。广东省舞协组织专家、青年舞蹈编导、教师近20人先后赴广东清远、广西贺州、云南红河州、贵州荔波、湖南江华等瑶族地区,走进不同地域的瑶家。然后,经过编导们的创作,专家们指导、修改与完善,作品最后呈现在舞台上,前后用时近两年。
在作品表演之前,每个编导都讲述了自己走进瑶族的感悟与体验,就在这样的表述中,笔者似乎看到了一个“我”(编导)与“他者”(瑶族)的对话,生活、生命与身体的表达在舞台同时绽放。
对话一:瑶族“生”与“活”的集体记忆
流传于连南瑶族自治县排瑶聚居地的“大长鼓舞”,一般在春节、元宵、三月三“起愿节”、六月六“赛土神”、十月十六“耍歌堂”,以及“香歌节”等传统节日表演,以示庆贺。其队形的调度经常有穿插换位,绕成小圆圈或大圆圈。人们在欢歌笑语中敲起鼓,时而聚时而散,表达他们对生活的热爱,而同时又在“蹲”“颤”的动势中,表现他们对土地的执着、对生命的追求。华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的作品《回》中,编导提炼出“圆”的调度队形,在蹲、颤中聚拢与转离,不停旋转,旋转中起起伏伏,恍若那个迁徙的民族跋山涉水,依然一往无前。
据传,瑶族的先人是古代东方“九黎”中的一支,随着时代更迭,逐渐朝湖北、湖南、两广、云贵等地迁徙,到明末清初,瑶族遍及南方六省(区),基本上形成了今天的分布局面,具有“大分散、小聚居”的特点。从历史发展可以看到,各地瑶族不断迁徙。广东歌舞剧院有限公司的作品《默行》中,编导“我”似乎找到了“行走”的瑶族,运用左右摇摆、抬膝、颤膝动律,夸张、放大、变换,让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代代瑶族人民走过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不停向前。
“我”(编导)在看“他者”(瑶族)的生活中,编导去寻找瑶族厚重的历史感,在“圆”上调度,在“圈”中奔跑。在不停地“走”的身体语言中,我们看到了瑶族“生”与“活”的质感,似乎穿越千年,看到了他们集体的记忆。
对话二:生命的咏叹与身体语言的流变
广东艺术职业学院的编导江涛说,在采风过程中,对瑶族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那种悠然自得的生命状态,尤其在云南红河州,村口一对老人,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看着人们进来又离开。我们的忙碌与他们的静止,似乎在那刻形成了一种落差,于是,便有了作品《咏叹》。作品中的群舞选取了排瑶的蹲、颤动律与动势,大长鼓的抛起与落下,与一对老人始终环抱着双臂、佝偻着身躯、相互依偎、看着热闹的舞台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我”(编导)就是一位过客,匆忙出现在静谧的山区,给这宁静的空间带来一声长长的吟叹,之后依然回归平静。
瑶族是一个多神崇拜的民族,他们认为万物有灵,劳动生产的任何一个过程都要请师公占卜吉日,举行祭祀。他们重历史、重道德、重礼仪、重宗教,因此,瑶族每一个男性在成年时都必须经过一个宗教性的仪式活动——度戒,然后才能被认为是本民族的社会成员,才能成家立业,享有参加社会活动的各种权利。“度戒舞”是瑶族“度戒”仪式中系列舞蹈的总称。广州大学音乐舞蹈学院的作品《成人礼》表达的就是这样一种仪式。编导选取了仪式中的法器——扁鼓,作为主要的道具,颤、踩的动律始终贯穿其中,表达了“成人礼”的敬畏与虔诚。
在12个作品中,还有几个作品,看似与瑶族有关,却又似乎已经游走在“他者”(瑶族)眼光之外,而只是“我”(编导)的意象表达,如广州歌舞剧院有限公司的作品《响·想》、深圳当代舞团的作品《迁徙》,他们在看瑶族,却又不似瑶族,身体的语汇在流变过程中表达“我”的个性与解读。
对话三:“我”与“他者”的身体表达思考
瑶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大长鼓舞、小长鼓舞、狮子长鼓舞、芦笙长鼓舞、羊角长鼓舞等丰富的舞蹈样式,在不同地域的瑶族中一直保持至今。这些具有传统、固定形式的舞蹈,作为艺术作品重新创作时,该如何选择、发展与变化?正如广东省舞协组织这个活动的期望之一是:编导们能突破固有认知桎梏,激发创新创造活力,以更宽广的视野关注各地瑶族人民的现实生活状态,以时代化的创作表达展现当下瑶族人民拥抱新时代、创造新生活的精神面貌。然而,这也正是值得思考的:“我”(编导)如何看“他者”(瑶族)?如何用身体表达“他者”(瑶族)?
在笔者看来,“我”(编导)首先要进入“他者”(瑶族)的世界,要以“他者”(瑶族)的身份用心感受他们的情感,体悟他们的生活、习俗与文化。其次,要熟悉他们的语言、生态环境,尤其要掌握瑶族传统舞蹈的动律、动势、姿势等身体语汇,在选取素材时才能游刃有余。最后,用“他者”(瑶族)眼光看“我”(编导)的作品,不断追问:这是表达瑶族人的情感吗?这是瑶族人的生活状态吗?这是瑶族的审美取向吗?
笔者还以为,既然以瑶族为主体创作,那么作品的题材选择、动作设计等方面,都应在属于瑶族这个族群的大限定下进行,反映瑶族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上述的分析中,有的作品已经有了回答,然而,若要冲向“高峰”,还需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