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以“共同体叙事”讲好中国故事
栏目:探索
作者:李安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中国网络文学30余年来的迭代发展,不仅重构了中国当代文学格局,而且以新媒介叙事深挖民族“母题”、人文历史与经典库藏,对内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对外拓展了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半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网络文学以鲜明的“叙事共同体”特征始终致力于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和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诉求同频共振。

  共同体(Community)是指由一群人通过共同的文化、信仰、价值观、兴趣爱好等形成的紧密关系及共同维护、协同发展和彼此分享的组织形式。德国古典社会学家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中将共同体分为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和精神共同体。共同体概念引入中国后,费孝通等人将之翻译为“社区”,与“社会”一词对应。

  中国网络文学在30余年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覆盖“创作-生产”“传播-流通”“接受-消费”等全领域的“叙事共同体”。首先,网络文学是一个以读者/用户为中心,平台、作者、资本、意识形态协商的“创作-生产共同体”。平台基于付费阅读、 IP开发等商业模式签约作者,作者通过用户订阅、打赏、催更、评论等及时反馈打磨作品,在相关国家政策进行适度干预与价值引导下,形成了一个沟通协商、共同维护的生产机制——“创作共同体”。这个创作共同体同时也是借助数据库写作和算法逻辑形成的“数字叙事”共同体,另外因故事的生产和交流发生在“故事圈”中,它使叙事持续发生并通过交换和互动而得到认可。网络文学具有典型的互动数字叙事特点,互动叙事与数字叙事形成了网络文学的产品生成共同体。与此同时,在网文的传播-流通环节,也形成了一个全媒体运营、全产业链分享、跨媒介叙事的“传播-流通共同体”。这种传播共同体基于“一源多用”(OSMU模式)开发,即一个网文IP资源的多元化使用,包括但不限于电视剧、电影、动漫、游戏、舞台剧、微短剧的改编及周边衍生品开发等,这些领域既相互独立又彼此联系,围绕核心IP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相互影响,并不断向外延展最终形成产业链闭环。最后,网络文学的“接受-消费”也体现出叙事共同体特征。网络虚拟社区中的趣缘群体以新媒介技术为依托,形成了兼具传统社群凝聚力与现代社群自由度的“趣缘共同体”。网络文学正是基于故事共创共评的叙事机制而形成的“情感共同体”,这个共同体是一种具有同人文化、二次元文化、青春文化等亚文化特征及身份认同为基础的文化体系,它构建了以兴趣和情感为核心的趣缘“圈子”,并形成了"圈子化"的文化传播机制。

  上个世纪90年代,一批留美学生为了抒发思乡之情和基于对汉语母语的热爱,在ACT(alt.chinese.text域名)上发表汉语文学作品,这被公认为中国网络文学的源头。所以网络文学的发轫与滥觞,离不开“乡愁”“汉语”这些最具中华性、民族性的情感要素。可以说,网络文学从诞生之初,就天然带有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特质。

  考察网络文学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我们发现,首先是少数民族网络作家自觉运用“中华民族”身份和意识进行创作,这些作家与汉族作家有着共通的“文化共同体”特征。不少网络作家在写作时大量征用中华民族共有的原型神话、民间传说和历史文献,在故事中创新性重构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神话体系。如苗族网络作家血红在小说《巫神纪》中,将丰富驳杂的神话资源整合串联,建构了恢宏奇崛的上古世界图景,完成了完整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在这个故事体系中,血红用“巫”为整个人族/华夏的奉献和牺牲的高大形象,凸显了对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的强烈认同。再如土家族网络作家Fresh果果在《花千骨》里构建仙侠世界时调用的主要文化资源,也是和汉民族神话故事及神仙体系密切相关。少数民族网络作家在世界观的表达上注重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作为故事的内核,如满族作家雾外江山的修真小说《太乙》,道教文化资源就成了整个故事的内核。不同类型、不同题材的网络小说都直接指向了中华民族的“历史共同体”和“现实共同体”叙事。如蒋胜男在小说《燕云台》中以多线索叙事,在纷繁复杂的历史演义和细腻动人的情感纠葛中,以大中华史观讲述了辽国萧太后主持新政,大力推动辽汉融合,促进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历史故事。再如牧人霖汐创作的《草原有座蒙古包》,讲述了现代社会一位普通的蒙古族牧民妇女的生死抉择和命运改变的故事,展现了各族儿女团结奋进的美好生活图景。讲述大学生留守西藏投身边疆建设的《追牦牛的人》、刻画西南边陲土家族少年通过奋斗改变人生命运的《川水情》、展示新疆多元民族文化融合与产业建设风采的《中国大纺歌》等等小说都以鲜活的故事讲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不是“想象的共同体”,而是具象的、可见的“现实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

  20世纪初,梁启超在《历史上中国民族之观察》一文中明确指出,“中华民族”指称的是汉族和各少数民族在内的所有民族,与之相呼应,在救亡图存的时代大背景下,顾颉刚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傅斯年的《中华民族是整个的》、费孝通的《关于民族问题的讨论》等理论文章丰富了中华民族的内涵。20世纪80年代,费孝通先生提出了“中华民族的多元一体格局”的理论。他认为,中华民族并不是一个想象的共同体,而是一个有着共同的历史文化、共同的集体记忆和共同的前途命运的共同体。当代有着少数民族身份的作家自觉践行着这种“共同体叙事”,如藏族作家阿来、蒙古族诗人阿尔泰、彝族诗人阿库乌雾等人,其作品无不标示着中国多民族作家共同体意识的自觉。正如诗人吉狄马加所言,“我的文化身份或许是重叠的,我是彝族诺苏的一位诗人,但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位中国诗人,这完全是由多元一体的中国文化所决定的”。

  讲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故事是铸牢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路径。一部中国文学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叙事史。今天的网络作家与印刷时代的前辈作家相比,有着互动叙事和数字叙事的“叙事共同体”优势,在智能传播时代,迭代发展的年轻网络作家应该扛起中华民族“共同体叙事”的大旗,以“共同体叙事”的全新策略,背靠历史,贴近时代,面向未来,为铸牢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大业作出应有的贡献。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互联网信息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