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现实语境下戏曲的时代表达
——从新视觉黄梅戏《七夕传奇》谈起
栏目:视线
作者:张璨  来源:中国艺术报

  技术的发展正在深度介入人类社会的演化进程,信息技术为人类开拓出了新的体验路径,深刻影响着诸多领域的未来走向,对于艺术领域的影响则更为直观。虚拟现实概念也从技术走向媒介,并经由媒介走入艺术,不断对艺术的表现形式与理念发起挑战,使艺术不再满足于单一媒介的呈现,同时也为艺术空间和内涵的拓展提供了更多维度。技术的“入侵”为当代艺术,尤其是以戏曲为代表的舞台艺术带来更多生存发展的可能性。新视觉黄梅戏《七夕传奇》就试图探寻传统艺术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技术之路。

  虚拟现实技术的介入为戏曲艺术带来的变革,最显性的特征即是突破了画框式视域的局限,丰富了戏曲叙事中的视听体验,同时为艺术理念与构想的实现提供了技术支撑。在《七夕传奇》中运用了VR、AR等技术,配合舞台环型LED屏幕和投影纱幕,不断拓展舞台边界,将原本固定的画框式舞台转变成为动态视域,形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在叙事方面,该剧依旧延续了传统戏曲艺术的线性叙事结构,通过技术的运用营造出宇宙星河的环境氛围,讲述牛郎和织女超越时空的浪漫爱情故事,实现对爱情主题的永恒赞美。技术的介入将艺术理念与构想中的宇宙空间塑造成了一个可观可感的宇宙的物质形象,以舞台的形式真实地呈现出来,完成了对实体空间有限性的超越。虚拟现实技术的成功运用也在于此,即真实与虚构界限的融合,使戏剧舞台呈现似真似幻、美轮美奂的视觉效果。

  正如有学者指出,艺术的演变与技术的进步紧密相连,科技手段的支持使得艺术的呈现形式更加多元,艺术与科技的融合也让现代科技的实践具有了审美的内涵。传统戏曲艺术与技术融合是一个正在逐步探索的过程,是一种从此在到未来的实践。戏曲艺术进一步实现“虚拟现实连续统一体”的进程,还需充分利用数字虚拟技术提供的应用资源和广阔空间,强化其“无框性、交互性、在场性”的观感和接受方式,完成从故事的“可读性”转向参与其中的“可写性”。

  《七夕传奇》的创作构想源于“七夕节”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传说,以黄梅戏的艺术形式诠释符合当代审美的爱情故事,将“敬畏传统、守正创新、浪漫凄美、现代时尚”作为创作的核心旨趣,深入挖掘蕴含其中的传统文化内涵。基于此,《七夕传奇》在文本上围绕着对“圆满”的表达作文章,形成“随处圆满,无少欠缺”的精神气质。剧中的牵牛星为追求爱情放弃仙资,被贬谪下凡;织女为追求爱情,想方设法,私自下凡;金牛星为助两人团圆,献出牛角,终老人间;王母为严明法纪,拆散眷侣,又许每年团圆。看似未做到“神仙”原本该做之事,未得到符合“神仙”原本该有之结果,但从当下真实的体验出发,从对于爱情的追求、对真情的恻隐出发,由此赋予剧中人物以人性光辉,同时契合观众对牛郎织女的想象。该剧舞美设计延续了文本的情感基调,突破了物理空间的局限,充分丰盈了舞台的最终呈现,以“日月之行,如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和中国古代“浑天说”宇宙观中“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的空间构成形态作为视觉母题,形成了由环形屏幕和中心斜坡转台构成的舞台空间,并让球形大地外裹球形天穹的斜坡平台作为主体参与表演,在开场和末尾跟随音乐的运动凸显对宇宙空间的窥探和对永恒爱情的展现。剧中配合灯光设计和虚拟现实技术,充分利用干冰烟雾、激光等手法,借助星空幕等设备,基于真实的舞台,使得不同空间相互衔接,在剧中精彩呈现了织女与流星下凡、织女同二郎神重返天庭的过程,随处圆满,处处浑成,蕴含了对宇宙空间诗意表达和传统美学“浑一”境界的内涵诠释。

  技术的运用改变了戏曲艺术的表现形态,同时基于技术手段打造的舞台呈现也不断重塑观众的观感和接受方式。技术手段对于实体空间的介入,形成一个沉浸式的表演环境和空间,使原本通过演员的唱念做打来展现的虚拟性,变得更加直观充盈。而对于审美主体而言,观众被氛围这种具有侵袭性的力量带入某种特征性的情调中,产生前所未有的戏曲舞台的沉浸式体验。观众也不再是被动的观看者,而是直接成为戏剧叙事的参与者。《七夕传奇》的观演现场,将观众带入天宫、人间等环境,超凡飘逸的神仙悉数登场,并在特定的技术支撑下看到虚拟的天宫云雾缭绕的仙气和凡间满目升腾的孔明灯。虚拟现实技术突破实体剧场的空间局限,拓展了舞台表演和观众存在的空间,借由虚拟环境的营造推动叙事发展,同时在虚拟场域给观众带来具身沉浸的审美体验。《七夕传奇》对于沉浸式数字化舞台剧场、沉浸式剧场观演空间的构建,是沉浸式观演体验设计的创新,是对黄梅戏传统观演形式做出的一种新的跨越。

  “要坚持守正创新,以守正创新的正气和锐气,赓续历史文脉、谱写当代华章”,习近平总书记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为戏曲艺术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提供了根本遵循。对本体的坚守、对传统的赓续是戏曲艺术安身立命之根本,技术的演化和介入亦需遵循这一传统和规律,基于传统民间故事和传统戏曲形式打造的《七夕传奇》在技术化探索之路上已然迈出了坚实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