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漫长的心事,走出自己那座孤独的城堡
栏目:视线
作者:雅琪  来源:中国艺术报

音乐剧《孤独城堡》剧照

  “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观看日前在京首演的音乐剧《孤独城堡》,或许很多人会想起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这句经典之语。而在生命情感或爱情婚姻中,又有多少人不是一生都在或面对、或应对、或陷入、或走出内心的孤独呢?作为环境式疗愈戏剧,《孤独城堡》让观众直面一个有关爱与孤独、婚姻与自由的故事,用他者的人生,反观自我,治愈或许需要治愈的心灵。

  《孤独城堡》讲述了音乐家娜拉因为丈夫世美和孩子在地震中丧生,栖居在即将倒闭的危楼顶部空中剧场中,负责重建危楼的建筑师乔治在探查危楼结构时发现了音乐家娜拉,并了解到她和世美的爱情故事,建筑师乔治想劝她离开危楼,但却发现她被困在自己的记忆里。在音乐家丈夫世美魂灵的引导下,建筑师乔治不仅了解到音乐家娜拉的内心,也了解到自己真实内心的需求。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保留危楼,让音乐家娜拉可以继续在空中剧院疗愈创伤。

  作为“尾骨说”戏剧团队联手知名音乐制作团队Talent Union制作的第三部原创环境式疗愈戏剧,作品集结了编剧、导演和制作人王晗羽与导演组成员中国歌剧舞剧院导演毛伟伟、吴硕等青年创作主体。以年轻的思维和实践走近年轻人内心的创作欲望,牵引着主创团队以“情感疗愈”作为剧目的核心价值诉求,不仅希望以一种现实主义精神,锁定爱情婚姻这个常演常新的永恒主题,讲出一种时代新意,还在于感同身受于当下社会很多年轻人,尤其是90后、00后对感情、爱情和婚姻的种种困惑,希望走进剧场的青年群体,会对爱情和婚姻有一个全新的认知,一起探讨如何在亲密关系中理解、包容和爱,如何平衡自我价值与家庭责任之间的取舍等问题,从中获得思考、启发、温暖与力量。

  全剧音乐舒缓浪漫,意识流般淡淡地诉说着他们的故事,有相遇的奇妙、有回忆的感怀、有选择的纠结、有离别的痛苦,舞台呈现的一切,像一场生者的回忆录,也像一段逝者的墓志铭。当一种人生被置于剧场,便提供了跳脱人生回望和审视人生的视角。原本世间平凡的每个人、每个家庭、每对夫妻都几乎难以逃脱的柴米油盐平淡而琐屑的生活,在这样的回看中都饱含温馨;原本令人痛恨的夫妻一方对婚姻的背叛,在这种观看中似乎多了一份双方都需反省自我的思考维度;“拥有时不懂珍惜,失去了方知宝贵”等原本常听到却不一定走心的话成为剧情注脚时才真正触动内心。

  “婚姻是个复杂的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不只有我和她,还有我的家族和她的家族,有我们孩子、宠物、房子、财产,还有,我们的自由……”正如剧中的如是台词,或许,无论是否已走进婚姻这座“围城”,无论剧中的人物和故事对于现实中的你我是否有参照意义,细细品味,每个人都会在其中触发自己的思索。也或许,太多只顾低头赶路的人都需要不时回望来路,眺望去路。而这一路上,爱是不断为生命供给的加油站。只是,我们是否真诚宽容地呵护和经营了?而剧中许多能在脑中停留的台词和歌词,都不啻一种难得的提醒——“爱能跨越生死,但愧疚只能形成羁绊。”“悲伤并不治愈生死。”“真正的死亡不是死亡本身,而是被活着的人遗忘,生命和爱都将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生命的可怕并不是流逝,而是被遗忘。”……

  “从进入这所剧院的那一秒起,戏,已经开始。”确如该剧海报中所言,可以看到,沉浸式演绎是这部剧着意的探索,也是该剧定义为环境式戏剧的题中之义。作为一部小剧场音乐剧,作品打破传统镜框式舞台空间的戏剧演绎,演员在舞台和观众席中穿梭表演,很多情节以及时而明亮刺眼,时而昏暗迷离的灯光,都会营造一种情境代入感,让观众不知不觉中仿佛成为故事中的一部分。剧中综合运用的舞蹈、演唱、戏剧表演、灯光秀等多种艺术手段,都因为与观众的近距离甚至零距离而产生不同的演绎和观演效果,甚至连演员偶有的紧张、偶有的失误或出错以及服装上的瑕疵,都会一览无余。一切都以鲜活的方式传递给观众。

  在演出前,剧场门口设有一个被主创们称为“像一个树洞一样”的“告别电话亭”,每个观众都可以在这里将自己想要告别的东西写进纸条放入其中。而在演出尾声,在舞台上唱起和过去告别之曲时,主人公抽取纸条大声读出:“告别孤独”“告别遗憾”“告别焦虑”“告别加班”“告别肥胖”“告别坏心情”“告别坏天气”……观众方才发现,自己的心事此刻成为共享共思的台词。在戏剧主人公的邀请中,观众也逐渐大胆地把这些内心的郁结喊出来,剖白自己“漫长的心事”,以特殊的方式礼赞告别,试图驱散永远的“孤独根号”。显然,作品期待以另一种沉浸式让观众获得某种释放。

  另外,虽然该剧女主人公是新时代具有独立人格的女性,但相信会有观众联想到易卜生笔下的娜拉,以及鲁迅抛出的“娜拉走后怎样”的深刻问题以及最终给出娜拉“不是堕落,就是回来”这一残酷却现实的命运预判。历史语境和故事主体大相径庭会让观众即使联想起“出走的娜拉”,也会截然划清时代和人物的界限。但来自人性,来自自我认知、意识和精神的局限,却可能塑造出不同时代不同特质的“娜拉”,或者可以称为不同时代不同内涵的“娜拉式困境”,这也是所有女性在面对似乎永远不会完结的自我认知、自我成长、自我突破,最终实现真正的精神自由的历史课题。从这个意义上说,虽然该剧在剧情逻辑和戏剧冲突等方面还存在提升空间,但只要能不同程度触发青年受众反躬自省,启发其走出自我的种种困境,便实现了戏剧的自我价值。

  “去剧场做场梦,和过去告个别。保持热爱加油努力会越来越好的。”一句朴素的观演感受,写在了网络上,流向的是向上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