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才须有四长
——读“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
栏目:品味
作者:周志雄  来源:中国艺术报

  学者欧阳友权深耕网络文学研究领域二十多年,在网络文学研究领域成果卓著,在海内外产生了重要影响,是我国网络文学研究的开拓者,也是该领域极具代表性的学者。这套二百七十余万字的“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包含《网络文学三十年》《网络文学三十年年谱(上、下)》《网络文学三十年研究成果目录集成》《网络文学三十年理论评论典藏》,是欧阳友权和他的学术团队在网络文学研究文献资料建设上的一次集大成的成果,是对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发展历程的一次详细的梳理,对认识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历史,了解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现状,推进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深入具有重要的意义。

  史学家刘知几认为,“史才须有三长(才、学、识)”(《旧唐书·刘子玄传》),章学诚在此基础上加上“德”,“史德、史才、史学、史识”并称“四长”。以此“四长”来看,“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均堪称上乘。

  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说,史德就是对于所叙述的史迹,纯采客观的态度,不丝毫参以自己意见,不夸大、不附会、不武断,要像镜子和天平一样,客观如实。对于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学术界此前以1998年作为起点,其标志性的事件是网络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诞生,邵燕君、吉云飞提出1996年8月成立的金庸客栈及其开启的“论坛模式”才是网络文学的起点。对此,欧阳友权在肯定以金庸客栈作为网络文学起点的进步性的同时,提出应“用事实回溯的办法,而非概念推演”来确定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提出网络文学的起点是“网生”网络文学,认为中国网络文学诞生于1991年的美国。在这个网络文学起源性的问题上,欧阳友权的学术态度清晰而客观,符合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事实,在此前中国学者的一些著作中,甚至包括邵燕君本人梳理网络文学大事记中,也是以1991年海外中国网络文学作为中国网络文学的起源的。本着客观如实的态度,“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对1991年以来的中国网络文学的大事、文学网站、重要的作家作品、重要的学术观点、存在的主要问题等展开了全面的回溯整理,是中国网络文学写作和研究的地图,是网络文学研究者的案头必备工具书。

  史家之才体现在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理清头绪,对资料进行加工,删繁就简,举要治繁,让资料变得鲜活、清晰,重点突出,脉络分明。按照《网络文学三十年研究成果目录集成》,从1991年至2021年三十年间,我国网络文学理论评论著作415部,学术期刊论文3623篇,报纸文章3670篇,博士、硕士学位论文699篇,学术会议论文534篇。这份成果清单罗列如此清晰,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体现了欧阳友权作为有心人,非常注重对文献史料的收集,比如很多会议论文在互联网上是难以查阅到的,这需要长期通过多渠道进行收集整理。《网络文学三十年》对网络文学资料大厦的建立,采用了逻辑性很强的设计,从发展脉络、网站、作家、作品、经营、阅读、出海、评论、回望、大事件等多角度、全方位厘清我国网络文学的成就,纲举目张,简洁明了,通过本书让读者对我国网络文学三十年的发展成就一目了然。书中对网络文学发展情况、网络小说影视改编等重要数据通过多幅图表进行清晰呈现。在一些重要现象的概括上非常凝练,显示了作者的理论才华,让人过目不忘,如网络文学的“马鞍形”成长大格局、主流化与精品化的榜单标杆、“双效合一”的价值选择等。

  在治学思路上,欧阳友权有很强的理论意识和史料意识,他的《网络文学本体论纲》《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树状结构》《哪里才是中国网络文学的起点》等论文在学术界有广泛影响。欧阳友权多年来坚持积累资料,坚持跟踪网络文学最新发展现状,在完成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网络文学文献数据库建设”、《网络文学发展史》《中国网络文学编年史》《中国网络文学年鉴》、“网络文学100丛书”等基础上,扎根一处打深井,不断充实、不断完善、反复修订、不断提升。《网络文学三十年年谱》是《中国网络文学编年史》(2015)的延伸,《网络文学三十年》的前身是《网络文学二十年》(2018),《网络文学三十年研究成果目录集成》是《网络文学研究成果集成》(2015)的扩展,“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是多年来学术积累的结晶。

  章学诚《文史通义·立言有本》认为,“定力一者为识力”,对研究领域的坚持、坚定体现了研究者的见识力。在网络文学刚刚在国内兴起时,学术界基本是持观望乃至批评态度的,欧阳友权敏锐觉察到这个领域的重要性,率先进入此研究领域,积极倡导“从上网开始,从阅读出发”,在研究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些误解和阻力,但从没有犹豫和退缩。在2003年出版的《网络文学论纲》的“后记”中,他写道:“尽管时下的网络文学还未赢得理性主义的普遍认同,可互联网所代表的文化转型无疑将引领文学的未来,因而对网络文学的文化命名和意义阐释应该大踏步走进研究者的思想视野,并力求让理论阐释的有效性在网络文学确证自身的历史过程中生效。”史识也体现在欧阳友权对网络文学的全局与局部关系的处理上,他深知网络文学作品量大,类别多,可供研究的空间大,他组织完成的“网络文学教授论丛”等研究丛书,及至后来的数据库建设,到“中国网络文学三十年丛书”,都体现了欧阳友权对网络文学的整体观,即通过集体分工合作,全方位打下网络文学研究的地基,注重资料的收集与整理,从宏观上把握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与研究现状,厘清其中的问题,找准研究的发力点。同时,欧阳友权在理论研究上也体现了他深刻的见识力,他的学术成果如《网络文学论纲》《网络文学批评史》等都是非常有见解的,相关论文如《中国二次元文化的缘起、形塑与进路》《提质换挡期网络文学的进阶之路》《网络文学“陪跑茅奖”的缘由与启示》等非常具有启发性。

  (作者系安徽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