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先摘录场刊上的一段话:“芭蕾创意工作坊”(Workshop)已经历时十三届。这一由中央芭蕾舞团团长冯英积极倡导并不遗余力地推动的演出活动,已经逐渐成为中芭培养年轻艺术人才和打造公益品牌项目的代名词。随着Workshop这一品牌项目的不断升温,越来越多的青年芭蕾舞演员更加渴望汲取和体验舞蹈创编的艰辛与乐趣,而一批优秀的年轻舞美设计人员和演出宣传策划人员也脱颖而出,积极投身其中。在这个剧团为年轻人搭建的平台上各显其能,大放异彩!Workshop也随之迎来了第十三届!
这个第十三届“创意工作坊”晚会的命名是“拓与融”,而它的总导演是李旸!李旸是在第六届首次亮相于“创意工作坊”的,他的处女作是群舞《黑眼睛的姑娘》,那是他在新疆旅行时沉淀的一种感觉以及寄寓这种感觉的意象。这之后,他在第七届与李俊、苏洋共同创编了一部“三段体”的大作品《彼时彼地》;第八届由他创编的《滚烫花朵》也是群舞,也取材于新疆,但它似乎可以说是一部既令人感伤又令人迷恋的小舞剧了;第十届李旸创编的是群舞《雨叶》,此间已让我们看到了“古典风韵”和“现实情怀”的完美结合;李旸为第十一届创编的群舞《山河》是那一届的压轴节目——这是一个由三十多位舞者表演的大群舞,其中担任领舞者的就有八位之多;这之后的第十二届,李旸创编了一部自称为“双人舞+群舞”的《最长的旅程》,而这个“最长的旅程”就是生活的“日常”……
作为本届“创意工作坊”总导演的李旸并非“甩手掌柜”,他与同样是工作坊老手的郑宇、王琪一道,为贝多芬《d小调第九交响曲》的第四乐章、也就是那曲世人皆知的《欢乐颂》创编了一部盛大的芭蕾华章——这部作为本届工作坊压轴节目的盛大华章,从群舞者的体量到领舞者的交替,不仅让我们感受到李旸的创编格局和统筹能力,而且让我们感受到他一直以来所具有的现实性和正能量!在这部压轴的《欢乐颂》中,李旸等的创意在于:以“道法自然”这一探寻宇宙规律的东方哲思为“空间站”,以庄严崇高、雄伟瑰丽的交响曲《欢乐颂》为“精神燃料”,乘着芭蕾艺术这艘国际“星海号”……跨越资源短缺、气候变化、疫情肆虐、环境污染等“黑洞”,向着和平安宁、繁荣开放的美丽世界进发!
想到在晚会紧张创排的日子里,李旸说受冯团之托让我给新一“纪”(此前的第十二届已为上一“纪”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立个主题,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笃行不怠”。看到现在的命名“拓与融”,忽然想到我说的只是“行动”本身,而李旸他们明确的是行动目标。是如晚会压轴的《欢乐颂》所呈现的——“拓”便是“叩问苍穹”,而“融”便是“大道同行”。应该说,这个新一“纪”的“创意工作坊”站位很高,但同时基点很实——是取材很现实、传情很真实、表意很充实的那种“实”。像刘雪晨创编的《乘着光彩》、彭捷创编的《月光》,张旗创编的《记忆碎片》、张瑾的《未完待续》、徐琰和王济禹的《房间》等都是如此。
看着刘雪晨创编的群舞《乘着光彩》,我会联想到上两届她分别创编的双人舞《梦蝶》和三人舞《离离原上草》。很显然,她的作品创意都体现出对传统文化意象沁骨入髓的关注——《梦蝶》想表达的,居然是“无论在庄子还是在我们的时代,生活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那么当下的《乘着光彩》,会不会也受到过庄子《逍遥游》的启发呢?虽然未必是“其翼若垂天之云”、未必是“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但刘雪晨的表意却有着更强的主体性,如她所说:“光彩的源头无论在何处,都是我们始终追寻的地方。我们由梦中的低语苏醒,开始了乘着光彩的旅程;与此同时,光彩也从我们自己的眼中绽放!”是的,这支舞蹈让人们看到的——你就是你自己的光!
彭捷创编的《月光》似乎也是“光”,是一位女舞者在斑驳的光影中与许多伫立在流动支架上的“道具人”的舞蹈。舞蹈的音乐选用的是德彪西的钢琴曲《月光》,彭捷将音乐中聆听到的“月光”幻化成自己人生旅途中的际遇——人生原本是一段孤独而漫长的旅程……有许多人会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出现,陪我们走过人生的一段……他们的出现和存在如“月光”一样,虽不算明亮,却足以让我们辨别方向。记得上一届工作坊彭捷创编的是双人舞《家》,那时他企求的是“心安”,因为他认为“心不安无以为家”;这一届他创编的《月光》是独舞,在“不算明亮”的追忆中去寻找的也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虽然本届工作坊的主题叫“拓与融”,但我们年轻的编导们似乎都较多地陈述着自己的“追忆”:张旗创编的《记忆碎片》不是群舞而是一支多人舞,因为舞蹈的主角是一位弥留之际的女性,舞蹈中与她交织的“多人”其实是她此生最刻骨铭心的印象——编导想尽可能地组织好这些碎片化的印象,去表现弥留者对生命的渴望和对亲人的眷恋。张瑾的三人舞《未完待续》也是“追忆”,追忆的是爱情过程中的相遇、相知、相恋和相别……这个“相别”就是“分手”,将这段“追忆”称为《未完待续》体现的是一种正视人生、勇毅前行的心态。在陈述“追忆”的几个作品中,年轻的编导们都很重视“视角”的选择,徐琰和王济禹创编的《房间》就是如此——编导“追忆”的是一对夫妻生活的“日常”。因为过于“日常”,也就有点从“淡然”走向“漠然”……编导选择从妻子的视角来审视这个“日常”,面对“漠然”她通过写作来充沛自己的精神世界,使得自己由日常生活的“漠然”进入到精神世界的“沛然”——这种富于对比性的变化为舞蹈创编提供了富有特征的“动机”,也为之提供了极具灵性的“织体”,把一段本是“很日常”的追忆表现得很不寻常。
正是因为重视“视角”的选择,陈梓豪的群舞《无言》才用舞蹈带我们走进自闭症儿童的世界。这并非因为对这个世界的表现能让观众看到一个“非常态”的世界的表现;而是编导希望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吁请更多的人去关爱这一群体。还有佘兆环和滕建凯创编的群舞《祝您健康》,居然像是把“视角”紧贴在显微镜上,去表现“白细胞”与“黑病毒”的搏击……虽然编导专注于“将具象的生理机能进行抽象的表现,并且将身体内部不可视的复杂反应过程给予具象地呈现”;但“白细胞”群体的“英雄主义”形象还是得到了确立。当然最后还不能不提由年仅十三岁的小朋友张木子自编自演的独舞《大侦探》,这当然不是“视角”的选择而是天然的“童心”——只是在这“童心”的流露中同样萌生了“萌萌的英雄主义”……
最后想借用冯英之语来收尾,她说:“芭蕾创意工作坊”诞生于2010年春天。在过往的十二个春季里,有三十三位中外编导创作了六十七部题材丰富、形式多样的原创作品。我们年轻的编导通过这一平台的淬炼提升自己的综合艺术水准和创编能力,其中有的已成长为中芭创编力量的佼佼者……”她指的是担任本届“创意工作坊”顾问的费波、张镇新、王思正;当然还有本届“创意工作坊”的总导演李旸……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顾问、北京市文联特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