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可可托海》剧照　何铭　摄

　　可可托海，坐落于辽阔美丽的新疆阿尔泰山间，而这一词在哈萨克语中意为“绿色的丛林”。它既是牧民在沙漠、戈壁之间的一片绿洲，更是拥有“地质圣地”“英雄矿”“功勋矿”“脊梁矿”等荣誉的“两弹一星”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那时，这片富饶土壤上的重要矿产及生产地点都不直呼其名，比如含铍的绿柱石是“01号”，锂辉石是“02号”，钽铌石是“03号”，而最重要的“可可托海矿”代号被称为“111矿”，代表着当时国家最高机密和顶级资源财富。

　　由苏娅菲、柯书剑编创的舞剧《可可托海》就是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一批批前赴后继、怀揣报国志向的青年知识分子为人物原型，讲述了他们在“111矿”开采时期历经艰辛、甘于奉献的峥嵘往事。正是像剧中以姜磊、陈星等为代表的一大批年轻人，默默无闻地奋斗在祖国核工业建设的伟大事业中，使得核技术有了重大突破，让新中国从此挺起了腰杆！

　　舞剧展现了具有“石性”的可可托海的精神。创作者以时间顺序为叙事结构，用虚实相交的舞台艺术语言，成功塑造了几位具有鲜明性格的人物形象。剧中，有点倔脾气的地质学大学生形象姜磊，与他心心念念的爱人陈星虽然都工作在“111矿”，但彼此却极难相逢。编导从时空的角度，通过对剧中历史事件的巧妙切分，从中建立起情感交融的舞台空间，让二人在同一个场景中自然相遇，在同一个信念下彼此相守，从工作和感情两个不同的维度，把人物的两面性生动、立体地展现出来，最终姜磊放下永远失去陈星的痛楚，重新投入工作，带领大家坚持不懈，一路攻克难题直到科研成功，让观众透过这样一对富有真情的人物看到作品背后所表达的那份拳拳报国之心。

　　剧中舞台上虽不见一颗石头，但多个舞段都精彩地展现出人性中如“石头”般的坚强不摧精神。如第一幕的重要舞段“矿道男儿郎”，“矿道”里漆黑一片，“矿工们”躬身在狭小的矿洞中，向着更深、更暗处匍匐前行。此段编舞的设计很有想法，限制性地让他们身躯伏地、挥动镐头，舞台上回荡着铿锵的金石之声。每一步、每一下，无不艰难，就是这样在身体的动作限制下，成功建立起矿道中真实的工作环境，让观众心里感到震撼，更释放出刚毅不屈的强大精神能量。不管是姜磊、陈星，还是哈萨克族矿工阿斯哈尔，剧中都为歌颂他们具有“石头”一样的坚强而用情书写，他们在黑暗冰冷的矿道中、在大雪冰封的千里山路上，为新中国锻造矿石，更为坚定不移的信念锤炼着自己。

　　这部剧在人物情感和剧情呈现方面两种舞台形式的运用较为独特。其一是通过拟人化的“风”将全剧串联起来，助力剧情发展；其二是通过几种不同样式的“红围巾”来表达不同时期姜磊与陈星这两位主要角色之间的情感状态。

　　可可托海地处阿尔泰山东部，常年的大风是该地域环境特色之一，编导巧妙地将“风”塑造成舞台形象，用阿勒泰地区主体民族哈萨克族的舞蹈风格，由数名白衣舞者演绎“风”之舞，随着剧情推进，形成剧中第一场“听风吟”、第二场“风云涌”、第三场“风且归”、尾声“春风至”四个部分。尤其开篇对“风”的置入手法值得赞赏，编导用一句“地球上的全部秘密都藏在风中”为切入点，以风作引、以风作线，舞者们在台上旋转、奔走，那是遥远的风，就像把那些神秘的往事从历史中缓缓吹来。自然界中的风，是无情且无欲的，但它在剧中的存在恰好映衬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由内地知青与当地哈萨克族、蒙古族等多民族同胞挥洒热血共同推动新中国核事业的雄心壮志与无畏的奉献精神。总之，剧中“风”的创造性设置非常出彩，或缠绵、或喧嚣、或狂暴、或包容，它在每一个关键节点的出现，让剧作段落之间更为紧密，并且在视觉上除了当代舞蹈外又多了一层民族舞蹈的精彩看点。

　　剧中另一个重要的舞台形式就是男女主角互表心意的那条“红围巾”。从不舍分离到偶然重逢，再到阴阳两隔，这条红围巾由小变大，姜磊对逝去的陈星那份爱一点点一片片放进心里，最后形成一片炽热，这条红围巾也随着他们由情感到信念的升华层层递进，成为两个剧中人物的情感暗喻，颇有那个时代对于浪漫向往与表达的真实写照。

　　该剧的舞蹈语言颇具看点，第一是“丰富”。阿勒泰地区是多民族和谐共存的大家园，“111矿”的功勋事迹是各民族兄弟姐妹与矿业工人在历史中共同铸就的，因此该剧尊重事实，在各民族团结奋进这一主题立意上同样下足了笔墨，设计了矿区在“保矿大会战”中取得阶段性胜利后，各民族兄弟彼此欢声笑语、献歌炫舞，共同分享胜利果实的和谐一幕。第二则是“深刻”。编创团队以史为鉴，与当年真实参与过“111矿”开采工作的矿物学家交流，将“挥镐”“搬石”“擦地弯腰”等动作艺术化处理，塑造出刚劲有力的矿工形象，也描绘出工作环境的恶劣和艰难。尤其抓住“弯腰屈身”作为矿工们的舞蹈动机，与后来“东方红一号”发射成功后那一个个仰望星空的挺拔身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深刻点亮全剧主题，凸显了奋斗者们自我牺牲的价值和“东方红”卫星发射成功的历史意义，也传递和赞颂了先辈从心底发出的真实心声——“我们这代人弯着腰在矿道里开掘，就是为了子孙后代能直起腰板活着”这样伟大的精神追求。尾声，年轻一代自信而自豪地舞动着，渲染出闪闪发光的新时代和可可托海封矿转型后的新样貌，让垂暮之年的姜磊和台下观众同样感到宽慰。

　　舞剧《可可托海》立足书写现实题材，作品结构完整、视觉设计较为简洁，尤其是创作者能够将历史与当下贯穿相融，颂扬那段尘封往事和可贵的可可托海的精神的同时，更是将这样的时代精神带到当下，虽是不同时代，但我们与姜磊和陈星有着同样的青春、同样的热情。最后分享全剧终段的独白：“曾经压弯的脊梁，今日挺直的腰杆！目之所至，如您所愿，可可托海精神永远炽热！”

　　在“可可托海”之后，还会有无数系着红色围巾的青年，怀着如火的爱国热情，让祖国的大地上长出一片又一片的“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