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中国乡土诗歌
——从石英的《支书家的新嫂子》谈起
支书家的新嫂子,
有点嘴皮碎,
碰到三婶二大娘,
唠唠叨叨不住嘴,
“俺家那口子,
好像不知累:
白天去忙队里活
夜间又尽开啥会。
要他办点家里事儿,
不知要等到哪一辈!
哪天跟他坐下来,
定要评个是和非!”
三婶二大娘,
担心支书受拖累:
“支书呀,你可要站稳立场,
新娘子要扯你的腿。”
这是石英1963年发表在《诗刊》上的一首诗,名字叫《支书家的新嫂子》的第一小节,全诗80余行,时隔40余年了,还让人记忆忧新。
前不久,《人民文学》、《诗刊》和湖北作家协会在武汉召开了中国当代乡土诗歌研讨会,回京途中和几位诗友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石英头上了,一位诗友说,石英的《支书家的新嫂子》应该说是一首较好的乡土诗了,40多年了还记得名字,已经不错了。我把这消息告诉石英兄,他说:他前几年去一个地市,一位报社总编能在酒桌上当场将全诗背下来。可见我前面说的记忆犹新,还说的不够到位,并非溢美之词。发表这一首诗时,我正读大三,接到《诗刊》后,就在一个早上晨读时背了下来。40年后,我编了《20世纪中国乡土诗名篇精选》,第一批就将它选进了目录,编选过程中我才知道这首诗被选进多家权威选本。
再回过头来看看,为什么这首诗具有如此魅力?
我心目中的中国乡土诗歌,是具有强烈时代气息的诗歌!是具有强烈农村气息、泥土气息的诗歌!它是和广大劳动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倾诉着劳动人民喜怒哀乐,体现着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体现了我们民族的团结与奋进,散发着我们民族的风习与道德规范的光辉。《支书家的新嫂子》正是我心目中追求的乡土诗歌,它以支书家的新嫂子这个农村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用她的“嘴碎心不碎”的“这一个”典型细节,来刻画出“新嫂子”当好支书贤内助的美好心灵,让一个光鲜照人的农村新人形象跃然纸上,活在读者的脑海里, 40年了,还挥之不去,这是魅力之一。
我心目中的中国乡土诗歌是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口语写成的,是以生活的本色出现的,是以质朴的感情内涵去打动人感染人,叩击读者心灵的。 《支书家的新嫂子》堪称“口语”如诗的典范。它的语言像小河流水一样欢跳着扑进你的眼睑,歌唱着叩动你的心灵,它采用的是当时很时髦的长短句,衬词,句式活泼生动,而又铿锵有力,节奏抑扬顿挫而又韵味十足,全诗不枝不蔓一气呵成!这是魅力之二。
这首诗还有一点难能可贵,它既是叙事的,又是抒情的,诗人巧妙地把叙事与抒情结合在一起,情景交融,相映生辉。还必须提及的是诗人在叙事中加入了一波三折的跌宕的情节,新嫂子是以“嘴皮碎”出现的,而结尾处才亮相:“原来是嘴碎心不碎”。集诙谐幽默于一体,不光有情而且有趣,且情真意切,趣味盎然。这是魅力之三。
虽然我探讨的题目是乡土诗,但要谈石英的诗歌,组诗《楷模》是绕不开的话题,《楷模》距《支书家的新嫂子》晚生了30多年,但从中可以看出石英兄的诗歌创作宝刀未老,《楷模》和《支书家的新嫂子》风格完全是不一样的,但在时代感和打动读者方面都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特别喜欢《杨靖宇的最后时》,这首诗的结尾写道“倒下/大雪覆盖/期待来春/草籽在腹中发芽”。杨靖宇牺牲之后,鬼子剖开了他的尸体,发现他肚子里没有一粒粮食,只有草,残暴的侵略者也都为之震惊。但“期待来春草籽在腹中发芽”这样绮丽的想象,原《诗刊》主编杨子敏说:他实在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这诗句是悲壮的,好像西天上鲜血般的落日余辉……先烈们矢志不渝的理想信念和美好憧憬,在石英笔下可说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