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孝感
栏目:风雨同心
作者:宁静  来源:中国艺术报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武汉乃至湖北的一切都牵动着我的心。因为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着我众多的亲戚。

  我出生于四川成都,但父母都是湖北孝感人,从小到大我填报的所有表格, “籍贯”一栏写的都是“湖北孝感” 。爸妈没带我去过孝感,但我小时候曾在武汉跟爷爷奶奶生活过两年,因此,繁华的武汉三镇,奔腾不息的长江,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直到2017年春天,我才和弟弟妹妹踏上了孝感这块土地,去亲眼看看这个爸妈口中的老家。在这之前,我们对孝感一无所知,去了才知道,孝感在上世纪90年代就升级为地级市。这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从武汉延伸出的城际铁路从这里穿城而过,蜿蜒的滚子河畔绿树成荫,大型城市生态公园槐荫公园就依水而建,园内林木茂盛,大片大片的绿草地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而母亲家所在的孝感花园镇,成为了新成立的孝昌县的县址。我们心目中封闭落后的小镇,早已成为一座车来车往、人流熙熙的都市。

  这次成行,全靠我的一个名叫守毅的堂弟热心张罗,从制订行程、预订酒店,到去机场、火车站接站,都是他一手安排。在整个家族中,我父亲那辈的兄弟总共有7人,现唯一健在的就是守毅的父亲,我们称为六叔。我们去的那年他已是82岁的老人了,但腰不弯、背不驼,精神旺健。他在离孝昌县三公里外的农村务农,这里是孝昌县的蔬菜基地。六叔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忙活,对土地充满感情。我们参观了他居住的二层小楼,还看了他种植的蔬菜大棚,棚里的各式蔬菜长势很旺。六叔告诉我们,种菜的全过程,从选种什么菜,到什么时候下种,再到除虫等各个环节都有技术人员指导,收菜时也是由专门的商家上门收购。一个大棚一年收入有四五万元。

  大家都感到,这次的疫情来得那样突然,其实深究起来,在疫情发生的早期,由于各方面原因,导致防范意识不够,或者说是根本没有防范意识。武汉搞万家宴、办晚会,孝昌也举办了迎春联欢会,守毅在1月15日发了一段联欢会的视频,观众没有一个人戴口罩。他还在1月18日去观看了孝昌“春晚”的彩排,一派欢乐祥和气氛。1月20日,六叔一家在大棚收菜,绿莹莹的香芹、深紫色的菜苔,鲜嫩水灵。我忍不住点赞了一下。守毅说这些菜都是没有施过化肥打过农药的无公害蔬菜。这时候,他们一家人正高高兴兴地做着过年的准备。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去年12月下旬,我接到孝感一位表弟的电话,说他来北京出差,他是从事景观工程的,我高兴地邀请他来家里玩,想请他吃北京烤鸭。因为来京事务太多,他最终没能过来,他在电话里除了表示遗憾,还热情邀请我回老家过年。疫情发生后,我赶紧联系了他,得知一切都很好,我这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他们出来得早,那时新冠肺炎疫情刚出现苗头,若是晚出来十天半月,后果就很难说了,很多人就是在那时候感染的。要知道,从孝感来北京,必须到武汉坐飞机,武汉天河机场离孝感也就30公里。

  1月20日,钟南山院士宣布新冠病毒人传人,这才引起人们的重视。亲戚们在群里彼此探询在哪里能买到口罩,应该买什么样的口罩。

  疫情发生后,孝感成为仅次于武汉、黄冈排名第三的高发地区。黄冈情况改善后,孝感排名第二,防控形势非常严峻。六叔所在的村委会在1月24日除夕那天就发出通知,告知大家疫病防控形势异常严峻,近十天是高发期,请各位村民从明天(正月初一)开始,互不串门拜年,互不走动,不聚会(餐) 。村委会恳请全体村民,从自身、他人身体健康考虑,留在家里。1月26日,村委会决定将村主要路口全部临时封闭。进村人员必须配合体温检测。并再次通知全体村民不串门拜年,不走动,严格按要求佩戴口罩。

  继武汉1月23日封城之后,孝感1月29日宣告从0点开始封城,县乡村三级实行了有史以来最严格的管控,要求做到路上不见车、街上不见人、村湾静悄悄。

  问起封城的感受,守毅说,因为党的政策好,宣传到位,组织工作严密,所以大家都情绪平稳,积极配合。守毅热心公益,是孝昌志愿者联合会的会员。以前在微信里曾看到他参加志愿者活动,比如给留守儿童送去书包文具,逢年过节给孤寡老人和困难群众送去慰问品。这次疫情一来,他们志愿者也忙碌起来,去县城搬卸外省支援孝昌的200多吨物资,去各个路口执勤。守毅还是他们社区的楼栋长,除了配合落实有关防控工作,因为居民一律不能外出,楼栋长还要为居民集中采买生活物资。超市将蔬菜水果等打包成套餐并编上号,居民们通过微信下单,楼栋长与志愿者到超市集中采买,送到指定地点,人员之间严禁接触。虽然辛苦,守毅说,能为社会做点事还是非常开心的。

  因为六叔提前到了孝昌县城的守毅家过年,这一下,他回不去了。我问守毅地里的菜怎么办?他说这都一个多月了,菜肯定长疯了。他们家现在吃的菜都是去超市买的。而守毅在深圳工作的儿子、儿媳也因为回家过年,不能按时复工。看来,疫情给国家乃至个人,都带来不小的损失。

  说起经济上的损失,我想起了萍表妹。今年因为疫情,她没能从武汉回孝感过年。她16岁就去武汉闯荡,先是去一家裁缝店边做帮工边学艺,后来自己开店。到现在,她已在武汉定居了下来,并在著名的汉正街有了自己的商铺,专做服装生意。我们回老家时在武汉住了两天,因为那里还有几位长辈要去探望。萍表妹接待了我们,给我们订的酒店就在汉正街地铁旁。因为无论是我乘坐高铁回北京还是弟弟妹妹坐飞机回成都,乘坐这条地铁能迅速到达机场和火车站。早上,我们去汉正街吃早点,只见每个早点铺都是人头攒动,面窝、糍糕在油锅里炸得滋滋作响,热干面香气扑鼻,价钱实在是便宜, 4元钱一碗热干面,还送一杯鲜豆浆,一顿早点就这样解决了。现在武汉封城,萍表妹的铺子肯定开不了张,熙熙攘攘的汉正街肯定也是空旷寂寥。但即便如此,汉正街的品牌服饰批发广场及商会还发起了募捐活动,商户们踊跃参加。萍表妹将活动情况发在了微信群里,让人既感动又振奋。

  守毅说,舍小家顾大家,比起疫情防控,这点经济损失算不了什么。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富裕了,也辛苦了多年,就算是放了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家现在是四代同堂,正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在孝感我还有一个侄子从医,他每天驱车20多公里去一个乡里的诊所上班。这个诊所专门给孩子看病,其实是一所小型的儿童医院。这个诊所是我从医多年的大表哥创办的,他开始时是在自己家的堂屋给孩子们看病,逐渐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侄子这也算是子承父业。2017年回老家时,我们去他的诊所看了看,只见带孩子看病的家长排着长队,我们跟他交谈了几分钟就赶紧出来了。中午他赶过来一起吃饭,他说,建这个诊所完全是为了回报乡里,农村的医疗条件太差,尤其是孩子,太需要保护了。我想,他的微信名叫“健康大使”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吧。疫情发生后,我不知他的诊所情况会如何。这时,他微信的头像换了,是身穿隔离服,戴着头套、口罩、护目镜的图片,完全是一线医生的“全副武装”啊,难道他也参加了救治工作?我不敢打扰他。直到2月23日,他发了三张图片,摄于孝感高速路口。他在文字中说:“党员干部下沉一线,疫情防控到了关键时刻。 ”看到这里,我才跟他联系。他告诉我,诊所在年前就没有接诊了。由于孝感这边疫情比较严重,他被抽调去了医院一线。直到外省援助医务人员到来,紧张的医疗资源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他才被安排离岗休整。他隔离观察了两周,现在的工作是去农村帮助驻村干部、村干部、村医做一些防控的事情。此外,他还捐赠了一些医用防控物资到基层,用于基层干部和村医个人防护使用。

  这样看来,我的这位侄子不仅是健康大使,还是爱心大使!

  我老家亲戚们都是寻常人,在这段不寻常的时期,他们勇敢、坚定、乐观地生活着,并为疫情防控做着力所能及的工作。我记录下他们生活的点滴,也是想给这段日子留下一段难忘的印记。

  侄子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张图片,说是家里老宅的红梅开了。那满树怒放的红梅,让我顿时感到浓浓的春意。希望老家的亲戚们多保重,让我们共同迎接阴霾散尽、山河重光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