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林郭勒草原的一匹黑马
——谈孙永斌的诗路及其他
栏目:视线
作者:青格里  来源:中国艺术报

  孙永斌是锡林郭勒草原的一匹黑马,也是这两年内蒙古诗坛上脱颖而出的实力派青年诗人之一,他的诗以厚重、含蓄的特点,深受广大读者青睐和好评。

  文无定法,同样诗也难有共识,因为审美取向的差异,每个读者有每个读者的解读取向。如何处理诗歌与自我的关系、或者说如何在诗歌中呈现自我,这是每一个诗人必须面对也是必须解决的重大难题。在这缤纷喧嚣的双重环境里,诗人们常常自觉不自觉地“迷失了自己” 。有的人随波逐流,“效颦”“滥竽” ,鹦鹉学舌,失去了自我;有的人虽然迷失,但恪守初心,追求探索,找回了自我,还完善了自我;当然也有自甘寂寞,坚守诗人自我的独立的人。孙永斌在创作路上也许没有迷失自己,也许“迷失”后很快地找回了“自我” ,当我们今天在他的诗里读到他的“自我”时,才会发现他的每首诗都是对心灵的拷问。这里所说的“自我” ,一是诗人的本真,他坚持自己的诗的审美取向,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让感情的翅膀带着读者飞翔。二就是尊重生活给诗人的被动感受,而不是先天经验下的感受,也不是别人感受的传声筒。

  《风,抹不掉的记忆》是一首写乡愁又是感慨光阴的诗。乡愁的浓烈,是所有游子的共性,但每个人的感受又各有千秋。孙永斌的感受却不同于余光中船票、邮票上的有家难归,也不是李白的披着月光栏杆前的寂寞孤独,而是即使是“月光剔尽最后一粒霾尘”也“清扫不掉的乡愁” ,而且还是“沿一条年久失修的路奔跑”着的乡愁;割不断,理还乱,“左脚迈出一个起点,右脚跨过一个终点” ,“像树叶,被风吹落,被洼地收藏”的乡愁;是白驹苍狗,被“时间割断,遗漏在路上”的乡愁;一旦“被这个三月蹭破皮” ,“风,去了又来,几番来回,伤口还在” ,“在夜的十字路口,以梦的名义煽风点火”的乡愁。

  孙永斌的乡愁,有美好,又有伤痛,有割不断的思恋,有理还乱的回避。抹不掉的记忆折磨着他,就像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常常“被这个三月蹭破皮” 。诗人们强调“诗贵真” ,这种“真” ,不是强调把客观事物描摹、叙述得多么真实,而是强调情真意实,强调情感流动的合理性。真情能动人心魄,而假情、矫情、伪情、虚情则绞杀诗魂。我们所说诗人必须解决诗与“自我”的关系,就是指的这种“真”与“假”的关系;谁把握了这种关系,谁的诗就会以“真”感人。孙永斌的诗情总是在一个别人无法搭界、只有适合“他”一个人生存的个性艺术时空里合理流动,不妄不伪,不虚不假,忠于感受,都是生命的体验。

  众所周知,进入新时期以来,中国诗歌一直保持着一种十分活跃的状态。流派纷呈,什么朦胧派、先锋派,什么象征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等,本土的、外来的,嫁接的、舶来的,林林总总,目不暇接。随之诗观也不甘寂寞,什么“乡土诗”“口语化”“拒绝抒情”“散文化”等等,各有各的存在理由,各有各的审美取向。风格流派的多样性,艺术追求的多元性,审美取向的多向性,已经基本形成当下诗坛多元的诗歌生态。但是,在热火朝天的探索实践中,我们似乎忽视了对诗歌抒情职能的探索研究。诗歌的长处就是言志、抒情。描写、记事、讲故事,诗歌不如小说和散文;描摹不如绘画和照相。古人说“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 ,说的就是诗歌的职能——主情;“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是从解读的角度强调“情”在诗歌中的作用。孙永斌的诗大都是以情感的流动结构诗篇,以近似于口语化的简朴语言营造意象折射情感。象征和意象成了诗人表情的两大手段,所以他的诗质朴厚重,含蓄深沉。景随情喜怒哀乐,物随情涅槃再生。

  譬如,在《花的自语》一诗里,他把人生比作“陶罐” ,把经历比作“污垢” ,在这个经过诗人精心营造的艺术时空里,“陶罐”“污垢”已经不再是原来意义上的物体和指代,而是变成了诗人感怀人生的一个符号,变成了在诗人情感浸润下感悟生命的意象。 《日子就这么远去》一诗,从头到尾都是记述输液的过程和感受,当“让我疼痛的不只是看不到伤口/还有看不到未来”的情感“输入”后,全诗一下子从“感受输液”升华成“让我疼痛的不只是看不到伤口,还有看不到未来”的理性思考。前面记述的那些“液体、输液管、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感受,以及结集在看不见的伤口,开始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因为再生的新的生命,不再是给人一种平铺直叙的感觉,而是诗人刻意营造意象的手段,又通过意象把读者引向一个关于人生的理性思考,把诗推向了一个新的境界。

  口语化创作当下很时髦,孙永斌的口语化创作不是用口语叙事,而是用口语营造意境、制造意象。于是他的口语便有了“朴实、朴素”的语性。 《在陌生的城市》一诗,就是用“在陌生的城市生活了好些天,哪儿也没去”这样的口语营造一个既无聊又孤独的心境;但是,他又在“路上的碎石子/被时光踢过来,又踢过去” 、“心情像路边的彩旗/一会儿被舒展,一会儿被吹皱” 、“鸟飞过的天空和鸟没飞过一样/那么多鸟飞累了,都没飞回到过去”等等一系列精心营造的意象作用下,心境一下扩展成一个广阔的艺术时空,“无聊、孤独”也成了这个时空中的一个符号,同其他意象一起把主题升华成对人本位的思考。整个诗深邃、凝重,口语的使用并没有破坏诗意、诗境,读起来虽然直白,却倍感真实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