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写出四川人的幽默,这些东西非常宝贵
  来源:中国艺术报

  记者:最近看您的《找红军》 《夜谭十记》 《沧桑十年》 《百岁拾忆》 ,既能感受到浓郁的历史气息与您独特的生活经验,读起来非常新鲜,同时又感到,阅读您这些写于几十年前的作品,竟然没有什么隔阂,您的文字并不因时代与革命色彩而带有太多的局限性。另外对比《夜谭十记》和《百岁拾忆》 ,发现里面有些事情,尤其是一些细节,是共通的、相似的。 《百岁拾忆》是写实的散文, 《夜谭十记》则是引人入胜的小说。其他如您的《清江壮歌》 《找红军》等,虽然是小说,但后面都能看到您生活中的影子。在小说创作中,您如何把握写实和虚构的关系?

  马识途:我在西南联大时得到过一些科班训练,有点写作的基本功。你说的写实和虚构,在我看来并没有这样一个感觉,我要写什么就写什么,能想到什么、经历过什么,我就写什么,无所谓真实和虚构。一个作品里头是不是需要有一些必要的艺术上的加工呢?那当然是需要的。既然是作家,既然要写作,总要遵循艺术上的规律吧?这个规律也就是你们说的虚构。实际上,我是把艺术的功能放到具体的革命经历上,这样联系在一起。我就是写一段一段的生活,就这么写下来了。

  记者:在文学创作上您受哪些作家作品影响比较大?

  马识途:很难具体地来说到底受谁影响。我是四川人,四川人有自己特殊的语言、风格和习惯,比如说幽默等。他们都说我的作品里带有四川特色,这实际上就是四川人性格,习惯,一些生活方面的情节,我都理解,所以能把它写到作品里去,而这些东西是非常宝贵的。在我看来,之所以大家说我写得很有意思,实际上就是在四川长期生活以后,耳濡目染,我把自己理解的东西写到作品里头来了。我的作品有一些特点,大概就是四川人的幽默,还有四川的风俗习惯这些方面。

  记者:近年来文艺界创作了不少反映革命、抗战题材的影视作品,其中不乏优秀之作,同时也出现了一些严重缺乏现实基础、胡编乱造的作品,甚至出现了所谓的“抗日神剧” 。对这种现象您怎么看?

  马识途:说起抗战文学的问题,我一直有看法,而且在很多场合都谈过。抗日战争是中国最关键的一个转变时期,战斗非常激烈,牺牲很大,应该有反映中国抗战的大作品,好作品。但是说实在的,我好像还很少看到真正能反映中国抗日战争这一伟大斗争的优秀作品,我觉得少。相反有一些写得简直不像样子,乱编一气,闹些笑话,我觉得是不好的。我对谍战剧这个说法是反对的。什么叫做谍战剧?中国的革命斗争完全是中国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斗争,我们并不是像外国的间谍,搞什么美女计、美男计,我们是实实在在地从事革命活动。这样写才叫做革命斗争的故事,而不是抄袭外国的那一套。我说我从来没写谍战剧。我写了一本《没有硝烟的战线》 ,已经出版,正在拍摄电视剧。我写的是实实在在的革命斗争的过程。所以在抗战文学方面,作家还有很多欠缺。应该把中国人民伟大的抗日战争用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我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我也没写,我只写我革命活动的一些内容。

  记者:据说您曾两次见到鲁迅先生,当时是什么情形?鲁迅先生对您走上文学、革命道路有什么影响?

  马识途:这一点我要纠正一种说法,我从来没有见过鲁迅,我和鲁迅没有关系,但是我看到过鲁迅。一次是鲁迅到北京师范大学讲演,那时我在北平大学附中,我和比较好的几个同学一块去听他讲演。他讲完马上就走了。我那时是个学生,不可能去见他。第二次是鲁迅去世。我们当时对他很崇拜,也去悼念他。我那时在南京的中央大学,思想已经进步了,专门跑到上海参加鲁迅的葬礼。我在殡仪馆里确实看到他了,当时还照了相,这就是第二次。鲁迅思想对我的影响确实很深。当时他经常在上海的《申报》这些报纸上发表杂文,对我们学生很有影响。他都是用化名,发出来以后我们就猜报纸上哪一篇是鲁迅的,大家一起读。鲁迅的杂文非常精彩,对我们在思想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