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怎么能活到104岁?我就两个字——乐观
  来源:中国艺术报

闻道乐 马识途

  记者:能谈谈您在西南联大求学的经历吗?现在很多人对这一段历史很感兴趣。您对闻一多等西南联大的先生有什么印象?在您百岁时,曾在《光明日报》发文谈您的百岁梦想,忆及当年与飞虎队队员的交往,你们的友谊现在还在持续吗?

  马识途:在西南联大闻一多是我们老师,我和他的关系比较深,因为我做地下党时,他的几个侄儿就在我的领导之下。后来我跟闻一多说起他的侄儿,他就知道我的真正名目了,知道我肯定不是一般的学生,和我的关系就比较密切。他后来是民盟负责人,我是共产党的支部书记,我们政治上的往来也多了。他的学问,我上课听了一些,但他说,有些东西可以不要听,会给我留10分,他知道我干革命工作要搞自己的事情。至于一些大教授我也有往来,因为在中文系、外文系,很多著名作家的课我也去听,个别的有一些接触。

  说到飞虎队,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其实是很好的。几十年前我们和美国一般的大兵已经结成很好的朋友,非常熟悉,大家都是为了抗日。我们领导的一批共产党员和飞虎队的几个队员结成密切的关系,每两个星期要聚会一下。他们当时想了解华北抗战的情况,说在美国没人报道,我们就把新华社的文章翻译成英文,他们再发回美国,因此他们很高兴认识我们,对我们很敬重。一直到1945年他们回美国前,我们还介绍他们去找周恩来,周恩来又把他们介绍到毛主席那里,毛主席请他们吃了饭,谈了话,谈得很清楚,毛主席说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一直是友好的。所以他们回去以后还组织中美人民之间的友谊活动。到了上世纪70年代,他们拿着当年的照片来中国找我们,到处找,找不到,因为抗战时我们全部用的化名。后来我的几个同学,也是党员,有的做了大使,有的做了世界银行中国代表,这批人和他们有了接触,往来逐渐亲密。此后有两个飞虎队员专门到成都找过我。60年过去了,当年的飞虎队员迪克提出,是不是再回到昆明聚会一下?分别60年后,他90岁了,坐轮椅从美国到了昆明,我也赶到昆明和他聚会。他就是要回到原来我们在一块战斗过的地方。他们的子女和我们的子女,有的在美国也结成了朋友。前年他们的后代,包括孙子辈的,专门又到成都来看望我。

  记者:在您一生当中,从入学就开始接受新式教育,但同时也有私塾学习的经验;既听父辈教诲耳濡目染受传统文化熏陶,又在青春年少时的战火纷飞中接触到西方自由、博爱等思想。对您来说传统文化跟西方的文化各有什么样的影响?

  马识途:东西文化各有各的特点。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非常深厚的。我从6岁入私塾就开始读《论语》 ,读诗词,当时就教我们这些东西,中国的传统文化一直在我脑子里。我专门出过一本诗词集,参与发起成立中华诗词学会,直到现在还作诗作词。我觉得中国文化还没有很好地加以发扬,中国的传统文化相当深厚。外国的文化要不要呢?外国有很多先进文化,像科学技术这方面,也都要有一个很好的吸收。

  记者:您的父亲很重视教育,您接受的教育形式也是多样的。在您看来,什么样的教育是好的教育?

  马识途: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对教育一点都不懂。但是中国的教育要进行一些改革是肯定的。

  记者:您1938年时即加入中国共产党,回望您入党宣誓的场景,至今读来都打动人心。作为职业的革命家,看着自己为之奋斗的新中国一步步走过来,发展得越来越好,您有什么感想?

  马识途:我充满着希望,相信中国会变得越来越好,虽然我不一定看到很多了,我已经104岁,但是等到党的百岁大庆,我还想参加。相信中国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强国。当然这条路上还是要不断地求真,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相信我们党有能力克服困难。我一直是乐观地看待我们国家的前途。

  记者:现在手头正在做什么事情?在您百岁时曾说想写一本散文集《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 ,现在情况怎样?

  马识途:这本书已经写出来了,写了很长的时间,马上要出版了。但是现在我最关心的是我的《夜谭续记》 ,已经写完给出版社了,还是十个故事,里面有很多旧社会千奇百怪的事情。这两本书,我最后的两本文学著作,希望赶快出版,这是我的愿望。

  记者:您现在身体这么健康,思维这么清晰,百岁以后还能著述不断,在锻炼身体锻炼思维方面有什么心得?

  马识途:很多人问我你怎么能活到104岁?我说我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是有一点,我说我就两个字,乐观。任何压力我都可以承受下来,采取一种乐观的态度对待。这一点跟长寿很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