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交响乐和独奏在国内的普及度和熟悉度,室内乐似乎有些“小众” 。有趣的是,室内乐自形成之初就是一类“小众”的音乐形式,常在宫廷贵族的私人聚会或艺术沙龙中演奏,这也使室内乐往往具有精致优雅、私密性的特质。近年来,伴随着我国各大音乐艺术机构和专业音乐学院对室内乐的重视和推广,室内乐演出、创作较以往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大好局面。一方面,以室内乐为中心的音乐活动竞相绽放:例如国家大剧院的“五月音乐节” 、中央音乐学院的“北京国际室内乐音乐节”等;另一方面,室内乐的演奏形式也更为灵活,例如其乐器编制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西洋乐器或民族乐器组合,更多的时候是跨越中西的对话、融合,给听众以全新的音乐体验。在这样良好的环境和氛围中,创作者和表演者便拥有更为广阔的空间去探索、去创新。王斐南和I.A跨界乐团敢于冲破感官体验的禁锢,尝试给室内乐以新的可能,这便是创新的成功范例。而正是这种基于传统的创新、求变,为包括室内乐在内的音乐文化艺术注入激情与活力。
I.A跨界乐团由毕业于耶鲁大学的几位作曲家组成,集创作、表演于一体,致力于将作曲家与表演者合并,打破古典音乐、摇滚音乐与戏剧行为表演之间的界限。创始人王斐南是乐队的人声担当和组建者。这支乐团日前给北京国际室内乐音乐节的观众们带来了一场极具个性的精彩演出。音乐会以大提琴手伊安·戈特利布的作品“Aphelia”作为开场曲目。“镲”在这部作品中象征着现实与另一层世界的开关,在舞台的中心,由一名成员将镲片旋转,光线被反射到四周,当进入“另一个世界”时,音乐变为一种更加浓厚的音乐织体,并充斥着带有未来感的电子音乐元素。第二首作品《完美典范》充满了黑色幽默,诙谐的演说和轻松的爵士乐片段,使得作品有如展示私人聚会般的情景剧,音乐时而在场,成为情境中的一个部分,时而退居为背景,此时幽默、略带调侃的话语来到前场。第三首是钢琴手丹·施洛斯伯格的作品,人声是一个贯穿始终的重要元素。这是首带有哥特式暗黑风格的音乐,不断重复的词句,伴随着如飞沙走石般的节奏鼓点积累着能量,在达到饱和状态后,真实可见的“沙砾”从舞台上方飘落。第四首是由键盘手保罗·克里克斯创作的《记忆习曲》 ,带有一定的“新古典主义”风格,节奏交错变化,音色和织体立体丰满。在音乐中,回忆中的一切如梦如幻,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快进时而缓慢,时空和画面重组。听众会惊异地发现,音乐与人的回忆状态竟有着天然的相似性。第五首《遗物之山》将吉他设计为独特的“人声效果器” ,由主唱对着吉他的箱体歌唱,音色空灵而清澈,以此传达至效果器并衍变成此起彼伏的多线条人声,营造出幽暗的氛围。接下来是王斐南的作品《归入土壤》 ,她在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为“人体移动投影仪” ,不断变幻的图案投射于被白纱包裹的舞动中,音色伴随光影而变换,肢体的律动使得音乐有了某种具象化的表现形式。终场的《世界如钉》一曲中,木吉他放置在舞台的中心,被赋予打击乐的角色,吉他手用筷子敲击出新颖的音色,并用鼓手般的潇洒动作“指挥”其他成员。在节奏的不断重复中,情绪和张力逐渐积累,重拍越来越密集,每个人都在敲击,进入到了忘情的投入状态。
整场演出使人沉浸在应接不暇的色彩和音色中,将音乐人丰富的想法转化成可听、可视、可感的舞台艺术。这不仅仅是音乐,因为它融合了室内乐和戏剧的形式,而这又只能是音乐,因为在这场演出中,音乐所扮演的角色无可替代。对于I.A乐团来说,音乐不是按部就班、墨守成规的代名词,而是创造力和冒险精神的发声体。一边是根植于内心的古典音乐土壤,一边是新生的“边缘音乐” 。这种大胆的革新和尝试,使我们看到了室内乐这一古老音乐形式的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