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是一个丰富的人生和文学的母题,颇堪玩味和吟咏。孔老夫子灵感偶发,要弟子们敞开心扉各自讲述自己的人生志向,于是有“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的千古名篇,让众多的学子心生仰慕;苏秦张仪同出于鬼谷子门下,他们的各自选择影响了数百年乃至更为久远的历史走向;及至现代,鲁迅、周作人、许寿裳、钱玄同、朱希祖等一起在章太炎门下学习古文字学,他们后来大都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风云人物;还有蜚声中外的黄埔军校,国共两党的高级将领出自其中者多矣,学兄学弟曾经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同窗好友也有“渡尽劫波兄弟在”之把手言欢……
杜甫的《秋兴八首》之三云:“千家山郭静朝晖,日日江楼坐翠微。信宿渔人还泛泛,清秋燕子故飞飞。匡衡抗疏功名薄,刘向传经心事违。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 ”承接杜甫文脉,前有毛泽东在橘子洲头愤慨激昂地写下“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盖世名作,后有张爱玲借用杜甫的诗句,写出《同学少年都不贱》 ,对20世纪三四十年代教会学校女生的校园生活。时下的影视剧也做足了同窗学友之施展抱负打拼人生或者勾心斗角恩怨情仇的文章。
继续发掘开去,同学少年的题材之所以受到人们的青睐,是因为读书阶段的莘莘学子具有近乎无限的可成长性,在文艺创作中,则演化出时代与人生的无穷变数、曲折波澜,具有充分的戏剧性冲突。
作者廖四平曾著有长篇小说“反思大学教育三部曲” —— 《招生办主任》 《教授变形记》 《大学校长》 ,他以一个知识分子的良知与责任,聚焦高等教育界,直面教育腐败现状,反思现有教育制度,积极探寻教育界变革之路。
《青春合伙人》是廖四平新的青春校园系列长篇小说的开篇之作。他把写作的焦点聚集于20世纪90年代的大学生。当时,在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激励下,中国大陆市场经济乍然兴起,炒股、下海、经商成为时尚。小说以锦都、牛家大湾、岳家店为背景,以牛瑧昱“创业史”与“爱情史”为明暗两条情节线索,时空与情节交错,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反映了广阔的社会生活,全景式地再现了时代风貌——既描写了大都市的繁华,又描写了乡村的凋敝;既描写了达官富人的奢靡骄纵,又描写了乡村平民的艰辛生活;既描写了大学生的意气风发,又描写了农村留守老人和儿童的贫寒弱势。在此基础上,塑造出一个新时代新青年形象牛瑧昱,他经历过艰难的心灵蜕变,化蛹为蝶,敢于承担时代与社会赋予他们的职责,堪当重任。现如今,在互联网思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热潮下,全民要不断地创新、创业。当然,教育体制也要创新,于是学校要求教师创新,鼓励学生创业。 《青春合伙人》以大学生创业为题材,无论是成立“创业小组”还是股票创业,都与全民创业以及2015年的股市风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具有当下性与时代性。
牛瑧昱则是富有时代气息的新一代大学生的鲜明形象。他英俊、帅气、足智多谋、宅心仁厚;既积极向上,又温柔多情,既信守仁义礼智信的传统美德,又是一个与时俱进的时代青年。当理想与现实发生冲突时,他没有消极避世,而是主动承担起时代赋予的责任,积极想办法解决。他看到乡村的困境时,没有退缩,而是一步步规划并实施行动,如参加创业小组等。虽然他的想法略显幼稚,如寄希望自己挣钱改变乡村困境,而不是彻底改变乡村的文化观念和运行体制,但他是积极乐观,敢拼、敢闯、有活力、有理想与情怀。
此外,作为文学博士、大学老师,廖四平不乏文学理论与文学的修养。他常常在文本中穿插中外文学名著的导读与理解,如孟爽与牛瑧昱关于沈从文《边城》的探讨,周瑾心理独白用到了《德伯家的苔丝》 ,施玉婷则是谈到老舍的《骆驼祥子》 。尤为重要的是,每个女同学似乎都对应了一个前人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如施玉婷,作为一个富二代,她是飞扬跋扈的,泼辣、执著、豪爽、任性,就像老舍笔下的“虎妞” 。再如周瑾,则是“苔丝” ,同苔丝一样,周瑾作为一个水乡农村姑娘,与父母是大学老师的牛瑧昱相爱。最终不得不在怀有牛瑧昱孩子的情况下选择分手。官二代刘成丝则是样板戏《红灯记》中能够独当一面的李铁梅。尽心尽力地与前辈大师作品形成互文关系,成为《同学少年》的重要标识。
概而论之, 《青春合伙人》在小说艺术上具有鲜明的特色,一是具有当下性和时代性,二是具有浓郁的学者小说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