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戏剧艺术的形式探寻“戏剧灵魂”
——观话剧《寻找春柳社》
作者:许波  来源:中国艺术报

话剧《寻找春柳社》剧照  王雨晨  摄

  1907年,留学日本的李叔同、欧阳予倩、陆镜若、曾孝谷等人创办春柳社,并将美国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改编为五幕剧《黑奴吁天录》在东京排演,引起轰动,开启中国话剧的先河。在随后中国话剧110年的发展进程中,世界戏剧艺术的各种观念、各种流派、各种形式、各种风格,均在中国的话剧舞台上进行了或多或少的展现,尤其在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的话剧舞台日趋繁荣,不同题材、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戏剧作品层出不穷。但在这表面繁荣的背后,一个越来越突出的问题也在困扰着中国的戏剧人和关注中国戏剧的有识之士,那便是—— “戏剧的灵魂是什么” ?作为第三届中国话剧邀请展中的受邀作品,由李龙吟编剧、任鸣执导的话剧《寻找春柳社》便是一出以戏剧艺术的形式探寻“戏剧灵魂”的力作。

  纪念中国话剧百年时曾经上演的这部《寻找春柳社》讲述了当下一个北京学生剧社,想恢复当年春柳社排练《黑奴吁天录》时的情景,但苦于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话剧的精神体现在舞台上,为此他们先后请来了三位极具代表性的导演来指导他们的排练。三位导演都对“戏剧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并将其贯彻到排练之中。但这三位导演各执己见的戏剧理念,加之浅尝辄止、来去匆匆的排练,使得这些年轻的演员们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剧作者以三位年龄、思想、艺术追求完全不同的导演对同一部剧作的指导贯穿全剧,构成该剧的主要冲突和情节,蕴含着对中国话剧的思考。就中国话剧百余年的发展进程来看,这三位导演分别代表着不同时期中国话剧的主流思想:第一位是老导演,他认为戏剧的灵魂是真实,在他身上体现出中国话剧的某些传统。众所周知,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一直是中国话剧艺术的主流,尤其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引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后,真实性更成为话剧创作和表演的圭臬,对中国话剧产生了持续而深远的影响。第二位是青年导演,前卫、新潮,她主张“玩儿戏剧” ,充分发挥戏剧的娱乐精神,认为戏剧的灵魂是情趣,在她身上折射出近年来颇具影响的一种戏剧观。新世纪以来,各种戏剧思潮相互碰撞,交相呼应,戏剧团体大幅增加,随着经济的持续发展,以商业演出为目的的话剧表演日益增加,与之相关的强调戏剧娱乐性的观点甚嚣尘上,“玩儿戏剧”在一些戏剧人心里颇有市场, 《寻找春柳社》对此现象进行了艺术而生动的反思。第三位导演是个留洋归来的中年人,他认为戏剧的灵魂是品位,像个演说家一般,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地阐释他的“理论” ,博得阵阵喝彩,但对具体演出,却没有任何帮助。剧作由此对当下那种貌似“满腹经纶” ,奢谈话剧理论,却于创作与表演毫无裨益的“空谈家”的形象进行了辛辣的嘲讽。

  全剧结尾,全体演员一起发问:“戏剧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将演员与观众的情绪推向高潮。实际上,这个问题剧作者已然通过全剧的表演为观众做了解答——剧作者通过剧中三位导演之口三次说出:“春柳社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时代精神;一种追求,一种对艺术的追求;一种理想,一种要求人人平等的理想。这种理想在今天也有非常现实的意义。 ”也就是说,中国“戏剧的灵魂”在于“对时代精神的展现,对艺术的追求,以及对理想的坚持与表现” 。该剧的创作者对中国戏剧的发展与前途是充满希望的,他借剧中人物之口喊出了“戏剧的未来在民间,戏剧的春天在明天”的呐喊,这或许多少映现出了中国戏剧的未来图景吧。

  话剧《寻找春柳社》在艺术表现形式上最突出的特色在于“戏中戏”的结构。剧中,当下的排练现场与演员通过表演展现出的110年前春柳社成员在东京排练《黑奴吁天录》时的场景交替出现在舞台上,使观众对中国话剧初创时期的情景有了切实的了解和感受;对以李叔同、欧阳予倩等为代表的首批中国话剧人的思想、艺术追求、社会责任等,有了感性的初步的认识;对中国话剧的发源、演进过程,及其内在动因有了更深的理解。剧中不断呈现出由演员根据当时台本表演的《黑奴吁天录》片段,由此清晰地表现出,虽然中国话剧在创建初期表演与艺术表现形式等方面尚显稚嫩,但其中却蕴含着强烈的精神追求与社会责任。也正是这种在中国话剧初期就已经具备的强烈的精神追求与社会责任,构成了中国话剧的本质内涵,延绵至今。

  春柳社早已消逝了,但由春柳社所表现出来并一直延续至今的中国话剧精神,却不会消逝。随着时代的发展,它将发扬光大。寻找春柳社,实质是在寻找中国话剧的根。有根在,中国话剧这棵大树必将枝繁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