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梦我的梦
栏目:心语
作者:刘华萍  来源:中国艺术报

  不知怎的,我会时常梦见我小的时候,母亲牵着我的手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而那时扎着两个小辫的我,竟然会将喜儿“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给我的喜儿扎起来”的唱词唱得有板有眼。我想母亲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给我无意间种下了文艺的种子。而我以后的成长的历程,竟然是为母亲圆一个梦。

  多年以后经历了无数的磨难,我终于考上了北京的一所艺术院校后,这时我才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她年轻时未实现的一个梦想。奇怪的是,多年来母亲一直把这个梦想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述说。我惊讶于母亲多年的沉默,同时也意识到母亲为何当初曾经阻止过我的原因。庆幸的是,她终于在多年以后说出了她埋藏心底的秘密。

  年轻时,母亲是镇子上远近闻名的美丽聪慧的好女子,她有着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她唱的山歌嘹亮动听,歌声能传出好几里地。母亲在她十八岁时被选进县采茶剧团学习唱采茶调,那个时候母亲每天勤奋地练习形体和演唱。剧团也经常走村串乡下基层演出。母亲对那段时光很是怀念,因为那是她青春岁月中最开心和畅快的时候。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一年以后,因为形势的变化,剧团被迫解散。母亲面临着新的选择。这个时候父亲闯进了她的生活。当时母亲还有一个不错的机会,那就是去当文艺兵,母亲也非常向往。但是母亲选择了父亲,选择了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

  直到现在我也丝毫不掩饰对母亲的敬佩。母亲聪颖过人,有着高超的持家本领。还在我嗷嗷待哺的时候,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里大大小小许多事情都是母亲一个人独立操持的。靠着她一副可以担当一切的肩膀,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兄妹三人抚养长大,并都供我们上了大学。母亲心灵手巧,精通女红,而且她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裁剪手艺。母亲做衣服的口碑在我们那里远近闻名,深得大人和小孩的尊敬爱戴。所以我一直深深地为母亲感到惋惜,我想母亲当年如果能够接受很好的声乐教育,凭她那么美妙的歌喉,一定能够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文艺工作者。我想母亲年轻时,也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脑子里飘过一丝对生活美好的憧憬,但是这种憧憬没能持续多久就中断了。母亲会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梦毕竟太远,可生活还得继续。母亲拍着年幼的我,我便在美妙的山歌声中睡去。喜儿的唱词也许并不遥远,但理想的实现却漫长和曲折。我在实现理想的征途上历经坎坷和艰难,现在看来都具有了一种现实的意义。也许在我实现理想的过程当中,也一直是把母亲的梦想和我的理想扭结在一起的。因为母亲的梦就是我的梦。我相信在我的血液里是吸收了母亲优秀的基因,因此我才能够在历经千难万险之后,到达理想的彼岸。在我以手加额庆祝成功的那一刻,我理应把成功的喜悦与母亲分享。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踏上北上的列车去求学时,那一刻母亲潸然泪下。现在回想起来,我更愿意理解那时的母亲是以她最不加掩饰的方式肯定了孩子的成功。她多少回魂牵梦萦的梦想,终于在孩子身上得以实现。这是母亲那一代人的遗憾,也是年轻一代人的幸运。母亲是为年轻的我的成功而喜极而泣的。

  我同样清楚地记得,在列车开动的那一刻,我也禁不住要泪水盈眶了。“长夜空虚使我怀旧事,遥路远碧海念母亲。父母亲爱心柔善像碧月,轻弹曲韵梦中送。 ”我知道我并没有远离母亲的呵护,我和母亲之间永远有一根细细的红线连接着。这一夜,我枕着母亲的梦想,枕着美妙的山歌,枕着青春的激情,伴随着隆隆的列车声,驶向实现理想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