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时,李白替人撰写碑、颂和墓志铭,是文学的悲哀。现今,一些大名鼎鼎的刊物登一些不是文学的“报告文学” ,让与文学格格不入的广告上封一、封二也是文学的悲哀。文学是精神范畴,是需要投入的建设,是意识形态的万里长城,是花小钱办可持续发展的大事。应该给足,再不能犯“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的错误。
李白是一个生命符号,其价值内核集中于诗歌。就存在而言,属于这个符号的生命本体消失后,没有生命的诗句和这一特定符号本身却有了生命。它们不辞劳苦,从一本一本的线装书里跋涉出来,又钻进而今花样翻新的各种版本,陪一茬又一茬的读者熬下去,但它们永远是黑体字,而那一群一群读者的头发由黑变白,漫天飘雪。
他最初走出青莲居地是一袭青衫,很朴素、很自由、很农村。打从求人举荐开始,就学会了讲面子,会着紫袍。见过玄宗皇帝之后就彻底改穿紫袍了,并迷上这种颜色。结果一直穿到入水捉月而死,后来,时间帮他脱去了这层累赘,才有了洒脱,才是真神,空空而来,空空而去,真的大道通青天了。
“峨眉山月半轮秋”应为巴山蜀水的原创,李白只是看见,又抄了一遍,结果抄写的人大红大紫。当下也有这等事,原创歌词、歌曲的写手只拿到几百块钱的稿酬,而在台上摇头晃脑的歌手,鹦鹉学舌般背唱一遍词、曲,就能拿到30万元,掌声和鲜花都崇拜他。世界就是奇怪,让公平和不公平轮番登台,就像至今还活着的峨眉山月,十五、十六最圆,到了下旬就渐缺。可诗人们还是痴痴地爱它,连那些童叟也会指着天空说:多好啊,月亮!
诗仙活着的那会儿,约定了花间一壶酒。天色擦黑时,他先到,诗友皆到,盘腿席地,一声不吭,杜甫问:李兄还等谁?他说:等月亮。
有人说:诗歌是最简单的艺术,能按回车键,分行,就能写诗。所以就有人把诗歌当花格子衬衫穿。结果诗歌越写越多,诗人越来越少。李白所在的朝代不这样,那时诗为圣,写诗的大约为两种人:名人、官人。那时草根还在土里埋着,没有今天的含义。因此顶着桂冠写诗的人如履薄冰,要对得起自己和别人。都是用心去写,然后用血熬。虽然数量不多,却被历史这老头儿看中了,小心翼翼地保存到今天。
唐朝有一个让人精神勃起的等式:文坛多一个文人,官场就可能多一个官员。反之,官场多一个官员,文坛也会多一个文人。我就此查阅了资料,基本属实。唐朝80 %的官员是文人。现在不同,大概是因为社会进步,分工越来越细致的缘故。官员是一个阶层,文人是一个群体。有人想做两栖人才,结果一拨人讥讽他不务正业;另一拨人戴着有色眼镜远远看他,怕他写出官样文章,辱没门风。最后他拍拍发热的脑门自嘲说:看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文学是有骨头的,文学一旦沦为稻粱谋,就屈尊纡贵,扭曲了高贵的品行。唐朝时,李白替人撰写碑、颂和墓志铭,是文学的悲哀。现今,一些大名鼎鼎的刊物登一些不是文学的“报告文学” ,让与文学格格不入的广告上封一、封二也是文学的悲哀。当然,编辑有编辑的苦衷。但社会要懂得和理解他们。文学是精神范畴,是需要投入的建设,是意识形态的万里长城,是花小钱办可持续发展的大事。应该给足,再不能犯“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的错误。
(摘自厦门市文联主办《厦门文学》 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