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知道是1997年11月末的一天晚上，贼钻进我家里。
当时，家里没有人。贼用掉多少时间才找到了全家惟一的锁，又从另一个位置找到钥匙，打开了柜子的门，发现全部是写过字的纸。
贼不知道，也没想到，那个门上了锁，是因为只有锁上，它才能关得严。贼看到，没有谁家有那么乱的一堆书。我想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摸到漂亮的盒子里，没想到装着圆珠笔芯。一粒黄金一张纸币也没有。
贼偷走了一些已经作废的无邮政编码的信封。贼站到安全之地，非常气愤。贼说：这算一个什么人家呢？站在邮局的灯下，他才发现那些信封是没有用的。
我比贼还要气愤。我感觉到屋子中有了起码两个隐身人。我向书房去，走的正是贼的路线。他们贴着我们自己粉刷过的墙壁，摸过我写字的本子，在我们明亮的房子里猥琐着移动。肮脏的手遮挡着小手电筒的暗光。贼把房子都给照黑了。
贼把恶气带进我们的家。我们只好打开全部门窗，清洁一切可以擦洗的地方。我们还需要时间，使我们自己淡忘。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钻进我们堂正磊落的家门。
有黄豆大的一颗黄金，也许贼就不气愤了。可是，我的气愤用什么能消解？这种时候，千万不要有人来通报说：贼被逮住了。他们朦胧着，总比面目清晰要使人更宽慰。
想感动我太容易
有人向我推荐《泰坦尼克号》 。那人说已经看了29遍，用20元人民币买张盗版碟，看29遍，平均不足一元钱看一遍。我也去找这个影碟，商贩拿出一只小木抽屉，居然有三四十张。全部都是《泰坦尼克号》 。
我看过这部正热的影片之后，只有两个感想。有两亿多美元的投资，不如在喉舌要害之河道上，修一座桥。千秋万代，能渡过多少人和物资，成千上万的动人故事也因此确确实实地发生着。
我找到一本20世纪灾难纪实的小册子。对于发生在1912年的那次冰海沉船有2000多字的讲述，这篇踏实的文字反而使我为不同的人在大灾难临头的时候的不同反应而惊叹。当时，我立刻想到，会有人依据这一史实再次拍片。
谁来问我，那片子怎么样。我都答复他：很一般，而且太浪费金钱。他们说：难道你这个人就无动于衷吗？
让我感动实在太容易了。只要拿出那2000多字的真实纪录，我已经肃立动容。
爱情的渲染是一只大肿瘤。
中国人的游戏
一场围棋快棋赛，被我随手记下来的动词已经有30多个：扳。扑。打。提。靠。虎。夹。间。爬。接。劫。冲。断。补。飞。挤。长。立。跳。退。点。压。封。拐。紧。靠。卡。并。枷。粘。挖。吃。
这么多的动作频频出现，两个下棋的人却动也没动。人稳稳地坐在棋盘前面。棋盘设置在某一家酒店里。酒店纹丝不动地留在它初建的老地方。
什么也没改变，连灰尘都浮在空中，懒散地不太想落下去。只是往不足四分之一平方米的木板上摆了黑子或者白子。这种结果是自然界中正常和谐的结果吗？
后来，棋终于下完了。对奕者互相起立握手。在一系列动词们的横冲直撞后，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哪个输了，哪个赢了。
（摘自深圳市文联主办《特区文学》 2011年第4、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