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网络文艺评论(杭州)论坛上,专家纵论——
技术革新下的网络文艺发展
作者:本报记者 马李文博  来源:中国艺术报

  “技术拓宽了网络文艺的边界, 1996年美国一名女大学生在自建网站上实时上传摄像机记录的宿舍动态,成为了网络直播的开端,足以证明新技术带来的内容承载潜力。”在近日举办的由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指导的“技术革新与艺术开拓:中国网络文艺这十年”中国网络文艺评论(杭州)论坛上,浙江省网络文化协会副秘书长、米络星集团党支部书记祝凯宇提到,如今人工智能、虚拟现实、全息影像、5G、区块链等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虚拟与现实的深度结合,使文艺创作的表现和形态有了很大的变化,例如,观众在几分钟之内很难辨别超写实的虚拟人物是不是真人,未来会有上亿个硅基智能的数字人在影像中代替碳基生物的劳动力;虚拟制片技术使用几个演员和简单的陈设,拍摄几天就可以制作出高质量的内容。移动化、视频化、社交化的新趋势也为文艺评论的创作和评价提供了新的阵地,在借助新技术的同时,应如何看待新技术及其影响下的网络文艺发展?论坛上有关领域的专家从多维视角给出了看法。

  “新兴文艺样式与既有经验的标准、文化规约存在冲突,在这样的情势之下,我们应该如何选择评论方式,是否用一种制度化、物质化的标准去规约和要求新经验,还是去拥抱大众、赞扬娱乐,丧失批评家立场呢?批评不是制度化的理论的延伸,而是理论和新经验之间对话的场域,让新经验和理论之间实现辩证的统一。”对于从资本角度批判新兴文艺、从人类本位批判技术发展等评论角度,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李玮认为,应该尊重历史的多线性,重视经验的丰富性,尊重历史的不确定性,并在此寻找辩证统一的道路。如果我们注意到网络文学创作中的诸多文案对资本化逻辑的批判意味,也许我们就不会将网络文艺盖棺定论为商业文学。如果我们看到诸多的网络文学书写“后人类”,重新思考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在创作中重建复合性身体、超人类或非人类的视域,并由此展开对性别、残疾、种族或民族等去中心化的思考,也许我们就不会简单地从技术工业的角度去否定网络文学或网络文艺,从而反思人本主义,重新建立技术和艺术的辩证关系。

  上海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永禄认为,21世纪兴起的网络文艺是新大众文艺,新大众文艺对当代批评提出了巨大的挑战,这种挑战整体上是两种文化关系的重构,即传统上的批评性写作(文艺批评)与创意性写作(新大众文化)如何从二元对立状态变成竞合关系。这些新兴文化是随着社会文明发展和科技进步而出现的,昭示着新的文化主体崛起和新的文化与美学原则在形成,新大众文化采取的是一种非精英的、普通大众的文化姿态。新大众文艺需要新文艺批评在理论、知识和方法上与之匹配和对应,传统的文史哲可能需要被以人类学、政治学和社会学等代表的学科取代,以及和理、工、医、商等学科实现跨界融合。他提出,“新大众文艺属于新时代的社会主义文艺。一方面它们具备社会主义文化性质,仍然属于大众的、民主的和科学的文艺。另一方面,新大众文化顺应国家‘以人民为中心’的文化发展理念,通过新科技与活态文化的融合、创新驱动来激活与创造出高质量文化,满足中下层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温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傅守祥认为,人是一种时间性的存在物,只有在时间的延续和流动当中,人们才能去感知、体验和思考,现代技术却具有加速度趋向和缩短时间过程的功能,它消除了时间的停滞,引发人的意识和人的实在的虚无化倾向。从技术的观点看,生产活动中的人必须适应高速的生产线作业,并作为劳动力与机器处于同等地位、被组织在生产功能的技术过程中。生产对生产者的要求只是机械的精确性,而不是人的思维动能。技术抽象简化了过程而只保留了结果,它从人的生活当中抽去了时间性过程,也就抽去了人的体验和思考,造成人的意识虚无化。在文艺领域,媒体技术发展所带来的由话语文化形式向形象文化形式的转变,在摧毁传统的文化等级秩序同时,也消解着艺术传统对意义的深度追求。

  网络文学作家“爱潜水的乌贼”从技术条件的角度讲述了网络文学产生新的审美经验的原因,他谈道:“以前写小说会有大段的自我独白或环境的描写,后来用手机屏幕看就不合时宜了,我们用越来越简短的分段,给读者很好的体验,这种情况就造成了很多网络小说的语言精练,有的作者会用更直接的情绪表达去创作。手机时代的碎片化阅读让读者的反馈更快了。网络文学在技术革新下产生了强互动,网络文学网站从视频网站学到了弹幕,阅读每一段都可以看到读者的评论,很多作者会倾向于在大部分段落里抖个机灵,或者和读者有互动,这就造成了网络文学节奏的加快。新的网络小说形态则是作者写一个开头,到决定人物命运的阶段就让读者投票决定,根据投票结果再写。”论坛上不少专家关注到,基于算法的技术会导致创作的审美窄化,而对于未来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基于大数据和算法的AI写作代替人类写作的趋势,“爱潜水的乌贼”并不担心被其取代,因为他认为创作最终指向的是“人”。他表示,人类创作和AI创作上存在最大的差别是,人类并不一定是在最优化方向上做选择,人类往往因为个人的经验、生活、阅读产生的影响而发生变化,做出更情绪化、次优化甚至不那么好的选择。他希望以后的技术能给予更多个性化的推荐,让人类和AI创作在不同的赛道上并驾齐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