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艺的中国力量”主论坛
发言摘登
◆司若(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影视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
Vlog是一种记录日常生活的短视频形式。作为网络视频的新形式,Vlog推动了新闻报道和纪录片形式的创新。面对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以央视为代表的主流媒体推出了一系列形式创新的新闻报道与纪录片,其中包括了运用Vlog形式完成的新闻报道和纪录片作品,引发社会强烈反响。
我们对央视新闻“武汉Vlog”系列报道和央视纪录片《武汉:我的战“疫”日记》进行了内容分析和话语分析,发现它们通过不同身份的生产者和互动者对武汉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呈现,以多角度总体呈现了正向情绪,为新闻报道和纪录片提供了更直观的视角。
◆齐青(上海师范大学影视传媒学院副院长、教授)
新冠肺炎疫情对流动性的限制促进了本已存在的网上观影方式,也扩大了受众规模。与此同时,互联网发行电影的方式在内容提供方面也为网上观影提供了动力。在阿里影业、腾讯视频、爱奇艺等互联网公司投资影视制作和发行的背景下,产生出许多新的运作方式,比如电影与网剧套拍,线上线下同步发行,或是专门为小屏幕打造的电影等。如果有合适的收费标准和加密措施,线上线下同步发行会自动分流观众,引发更广泛的互动,线上观看过的部分受众会再进院线成为传统的电影观众。从人性化的立场而言,不方便进入电影院和有互联网观影习惯的受众可以在合理付费的情况下,享有与院线观众同步观影的权益,这也许对电影行业是一次变革。在观众逐渐关注流媒体、依赖小屏幕的情况下,疫情加速了电影从“银幕美学”到“屏幕美学”的演进。
◆许苗苗(首都师范大学美育研究中心教授)
2020年在线文娱消费需求的激增、行业内部付费免费经营模式的争夺、非常时期精神产品所担负的宣传职责等,对于网络文学既是机遇,又是挑战。本年度网络文学领域,不同类型作家均有抗疫主题创作。正面抗疫类网文中,《逆行者》《情疫无双》集中于家庭矛盾和共同事业对情感的修复,为现实增添了昂扬温暖的色彩。《白衣执甲》《共和国战疫》以详实的记录、令人信服的素材将抗疫一线医护人员的感人事迹普及到网文群体中。《樱花依旧开》《酥扎小姐姐的非常朋友圈》从日常生活细节入手,展现抗疫行动感召下普通人相互帮扶的生动面貌。《王谢堂前燕》映射我国诸多企业及时应变,最终从等待援助的弱者成长为组织救援的强者,颇有榜样意义,起到了鼓舞人心的作用。
◆李立(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
当下网络文艺评论的学风出现了一些问题,对网络文艺的生态有一定影响,主要表现在语言随意化、轻浮化、娱乐化;思想极端化和偏执化;对文本、知识、理论的浅阅读、浅理解与浅运用;学术会议举办过于追求规模化;青年学者的功利化倾向抬头。网络文艺评论更需要坚守学术初心,一要加强行业自律,重拾文艺评论的尊严;二要有“同情之理解”的建设性态度;三要网络文艺评论树立实事求是、严肃认真、朴实厚重的工作作风。青年文艺评论家要守得住寂寞,按捺住急于成名成家的渴望,不坠青云之志。归根到底,网络文艺评论需要守正创新,就要守住评论的初心,唯有如此,方得始终。
◆赵宜(上海师范大学影视传媒学院副教授)
2017年以来网络电影“减量提质”的过程,是不断向电影和主流文艺观念靠拢的过程。一方面, 《电影产业促进法》与《关于进一步加强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文艺节目管理的通知》等政策文件将网络电影纳入了电影产业的整体监管体系;另一方面,近年来中国电影市场对主旋律类型及现实题材创作的探索,也为网络电影带来更丰富的类型与题材。
2020年的网络电影延续了近年来减量提质的发展惯性,而新冠肺炎疫情对传统影视行业的深刻影响,为网络电影发展提供了难得的“窗口期” 。全球电影工业向网络平台加速流动的现实成为重要趋势,提出构建新旧媒介融合的内在需求。基于网络电影的媒介特性构建更具融合特征的影像生态,将成为全球电影工业的重要课题。
◆夏烈(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院院长)
中国网络文艺在2020年较为明显地展现了在国内、国际两个场域中的身影和作用:一方面,疫情以来线上生活的刚需使得以短视频、网剧、直播、游戏、网文等为代表的文化娱乐成了民众普遍接受、普遍参与的主要内容,这让我们对数字经济的趋势和网络文艺的价值更加积极地看待,也期待它们能够在承担民间喜乐的同时树立正确价值观,探索规律多出精品。另一方面,国际上出于政治意图打压中国有影响力的网络文艺平台和软件,也在提醒我们,中国网络文艺所具有的软实力值得加强研究。事实上,短视频、网络文学的“出海”已成为更加全球化和普惠人类的新型文艺。我们的文艺研究和评论必须跟上,以事实为依据,做好网络文艺“双循环”这篇文章。
◆王犁(中国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副教授)
“非常时期”纪实摄影在第一时间记录下空无一人的武汉街道,这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发生的常态,杭州有一位摄影师也记录下了空无一人的西湖。相信多少年以后人们看到这些作品,不管在疫情震中的武汉还是几百公里外的西湖,虽然是相同的“空无一人” ,都会让我们想起庚子的春天,感受到艺术作品中说不清楚但震撼人心的力量。非常时期艺术表达的“为”“不为”以及“怎么为” ,直接体现艺术家自身的艺术素养和水平。“非常时期”虽然你有“为”的欲望,但你擅长的语言并不适合表达面对的内容,知道自己“不为”也是一种水平。
◆汪素芳(河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秘书长)
摄影的本质和功能,从“作为技术”开始,经历了“作为艺术”的转向之后,在传播时代,正经历着“作为媒介”的深刻转向。现代传媒时代,便利的影像生产和传播成为摄影的主体和目的:影像作为信息介质,摄影作为视觉传播工具,媒介属性成为摄影的本质属性,传播价值成为其价值的根本和主流。非常时期,摄影作为视觉媒介,记录历史,鼓舞信心,在官方和民间都发挥了重要作用。此时,我们更应反思摄影作为媒介面临的困境:摄影既充当规训最好用的媒介工具,同时也为反方借助强大的传播机制用以反制。影像的形象性、真假难辨和海量淹没,又对独立思考和判断造成冲击。
◆郑永为(沈阳艺术创作研究所副所长)
文艺评论是网络时代的增长点,自媒体进一步放大了口碑效应,进而助推演出市场的整合与价值取向的分化。“网络+高铁”破除了区域演出市场的界限,全国性院线助推了优质剧目的全国巡演,促进艺术发展的高端区域以审美优势向全国拓展。舞台呈现的质量差异及包含交通成本、时间成本、出行风险的综合考量淡化了观众对票价的敏感。优质高价爆满,低质廉价冷清,成为值得关注的现象。
网络元素不仅作为一种场景和内容呈现于舞台,迭代思维、跨界思维等互联网思维也开始渗入艺术创作的更深层面。网络时代为舞台艺术生态的滋养和格局的拓展提供了机遇,面向全媒体时代的全生态链构建是回归同时也是突围。伴随演出市场的整合和文化与旅游的融合,活态传承与静态展示,戏曲舞台与博物展馆,衍生文创的开发与收藏,有望成为舞台文化发展的新热点。
◆陶庆梅(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
一是“非常时期”凸显文艺在精神生活中的重要作用。“线上”文艺成为我们必须直面与驾驭的一种文艺新形态。这其实要求我们更为深刻地理解作为一种技术的网络如何改变文艺生产机制与文艺面貌。二是“网络”并不只是作为一种文化形式的承载介质、一种新的媒介形态影响当代文艺的。作为一种技术的网络,以它强大的渗透力,与市场重塑生产方式的能力结合,更容易激发沉淀在社会各个层面创作主体的力量,以更少受限制的网络空间为平台,展开新的文体、新的题材、新的内容的各种尝试。三是网络作为一种文艺的新技术载体,以文学为出发点,不断地向影视、戏剧等传统艺术门类渗透。网剧作为一种不同于传统电视剧艺术形态的新的艺术特点,在节奏、时空、审美调性上都在对传统电视剧形成新的冲击。而戏剧作为一种独特的现场艺术,也必须认真面对网上传播。
◆颜全毅(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教授)
面对疫情这样的突发事件,转换为戏剧书写,成为有质地、有筋骨的作品,还需要注意几个基本出发点。
一是“有感而发,以小见大” 。找到创作的特殊视角和情感切入点,见微知著,尽量避免泛泛而谈、司空见惯。戏曲创作不能操之过急,各种激动人心、感同身受、悲壮悲愤的情感,要提炼出戏剧性和戏剧情境来,才能转换为舞台形象。二是“扬长避短、出奇制胜” 。不同的艺术样式有各自的优长和缺点,新冠肺炎疫情下的人和事已经有大量新闻报道和纪实书写,戏曲乃至舞台剧创作与新闻记录相比,在即时性、真实感上有自身不足,但通过艺术想象、梦幻时空的处理,能给予题材更深远的意味和心灵感知。因此,疫情题材的戏曲创作,应寻求符合舞台剧长项的艺术表达,避免过于真实、新闻记录式的表达。特别要注意戏曲的丰富性,通过多样的剧种声腔特性和演员表演特色,放大戏曲艺术的魅力特色,让观众看到戏曲表现抗疫题材的独特张力。
◆丁莉丽(浙江传媒学院电视艺术学院教授)
李子柒对“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呈现,在疫情期间获得了更多的实践回应,为后疫情时代人生意义的重新建构提供了新的可能和方向。当曾经匮乏的时间在日常生活的填充中获得了另一种存在价值,进而唤起了更多人对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的审美梦想的追求。李子柒的田园叙事对充满泥土清香的乡村美学呈现,跨越了以都市文明作为模板对乡村落后和猎奇表现的固定视角,是“审美现代性”立场的重要表征。
李子柒的“田园叙事”不但在日常生活的直播中建构了一个乌托邦式的田园生活镜像,同时也为如何回答乡村振兴这一时代命题提供了启示和参照。李子柒短视频中的生活,对于李子柒而言,不是奢侈的田园牧歌,而是真实的生活存在,她的人生轨迹和生存状态为深陷“大城市放不下肉身,小城市安放不了灵魂”悖论中的年轻人提供了新的思路和启示。
后疫情时代,“某种秩序正在面临终结,而未来取决于此刻人类的选择” ,正在成为共识,李子柒的“田园叙事”中蕴涵的与自然合拍的人生状态,“慢速”生活理念,以及温柔敦厚的中国美学精神,在经历“现代性危机”后世界的重启中,理应有新的作为。
◆林玮(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副教授)
在媒体融合主战场上,短视频的角色是“轻骑兵” 。它在媒体主战场中的表现与几十年前“报告文学”大不相同。除了表现形态与传播载体外,更在于时代语境发生了重大变迁。主流媒体生产的短视频要深入民众,赢得青睐,需要的已不是强烈的批判和战斗,而是全面展示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满足其信息与精神需求,以此做大做强主流舆论,激发媒体深度融合动力。这是一种思想史意义上的语境转化。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短视频“轻骑兵”在媒体融合主战场上的整体意义是通过有效的新闻实践,有效地描绘社会情感结构的基本图谱。这种描绘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是通过主流媒体对社会大众情感和情绪的观察,判断社会的整体情感状况,使内容生产更具针对性;二是通过对广大自媒体的观察,调动他们参与主流媒体短视频创作的积极性,帮助他们创造一种新的、更加积极的当代中国社会情感结构。
◆盖琪(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
“过度士绅化”的媒介女性话语旨在制造一种以“全球化时代的新女性”为核心的社会想象。表面上看,这种“全球化时代的新女性”社会地位更高,经济实力更强,生活和职业圈子更广阔,在以市场经济为主体的时代更有话语权,但其遵循的仍然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社会进化论逻辑。她们以士绅化的、消费化的在场方式挤占了本应属于底层女性的话语空间,同时也使得社会议题乃至女性议题本身的讨论变得充满了装饰意味,难以真正进入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也就无法进行任何有结构性指向的反思。因此,我认为,这一现象值得我们进行深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