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不才,相识众卿,承蒙恩泽,感佩于心” ,“若夫黄叶辞柯,对金节而送燠,丹桂浮香,比西风而迎凉” …… “90后”小伙子以骈体文写辞职信和大三学生用文言文写请假条的两则新闻近日在网络上热传,笔者拜读了这两则名为《去职书》《告假》的作品,一则工整,一步一典文质彬彬;一则稚拙可爱,颇有腔调。以往多是只在语文课本、语文考试中与人们见面的文言文,能偶一为之用于日常生活中,令人欣喜。
文言文之美,大多数人在中学时就已有所体悟,经历了白话文运动之后,它今天已渐渐淡出人们的日常生活,但在学生的课本中依然不时显出迷人的魅力。 “五四”前贤在白话文运动中虽把文言文视为陈旧的、亟需破除的对象,其意并不在于否定文言文的价值。那时一力倡导白话文的知识分子,其实都是国学涵养深厚的学者,他们并非不懂文言文的好处,只因语言用久了,难免形成一些陈规旧习,不知不觉禁锢了人们表达和思考的边界。是以,前贤们以白话文为急先锋,为的是让人们对习以为常的语言作一番重新审视。
反观今日的常用文体,发言稿、申请书,甚至学生作文都在网上找得到写作模板,足见白话文发展至今,也出现了不少循规蹈矩甚至千篇一律的现象。正因如此,每当语文高考中有考生以文言文、七律等古体写出作文,无论其得分如何、水平高下,都不免引起一阵热议。人们不仅用语言表达交流,更深层且更重要的是,人们依靠语言完成思维活动,对于渗透在生活每一个角落的语言文字,我们作为使用者和再创造者,不应麻木。文言文也好,一些看似不合常规的歌词、诗句也好,笔者以为,其意义不仅在于文字本身,更在于它们令人对习见不觉的事物产生陌生感,从而重新审视其合理性。
像辞职信、请假条等应用文字,大多数人不会细看,长久以来只作为一种形式重于内容的符号而存在,而创作《去职书》《告假》的两个年轻人,兴之所至,换了一种语言,就赋予了其可看性和艺术审美的光晕。笔者由此联想到,前不久在微博上为广大网友所热衷模仿的“乌青体”“废话诗” ,许多人并不深究其语言文字的“所以然” ,而是以“我会写废话,当诗人门槛真是低,我也是诗人,我也能出书”的功利角度看待,并没有将其作为一种语言文字现象,作认真严肃的反思。虽然笔者并不能确切理解“乌青体”作为诗的意图所在,但笔者相信,所谓的“废话诗” ,的确向人们对语言的固有理解提出了疑问。比如什么是“废话” ?什么是诗?如果“天上的白云真白啊……非常非常十分白”是“废话” ,那么出自我们自己之手的众多“辞职信”“请假条”是不是更加“废话” ?在这一点上,“乌青体”和文言文戏作的两个年轻人是殊途同归的。
诗人任洪渊曾在给牙牙学语的女儿的一首诗中写到:“那么多文字的明月/压低了我的星空……等你的第一声呼叫/抛在我头上的全部月亮/张若虚的/王昌龄的/李白的/苏轼的/一齐坠落/天空是你的/第一个月亮由你升起。 ”就笔者粗浅的理解,这是诗人在警示我们,如果我们经常能够像出生不久的婴儿,像他们初识这个世界,说出生命中第一个字那样,看待我们用旧了、用惯了的语言文字,它们一定可以常用常新。而语言上的永葆青春,对于我们创造力的增强、思维深度及广度的拓展,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