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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玄奘西行路,寻稀世贝叶经

时间:2020年07月30日 来源:中国副刊公众号 作者:赵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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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版电视剧《西游记》最后一集里,取回真经的师徒在通天河里翻了车,经书落水,唐三藏只能带着徒弟们在大石头上晒经。收拾经卷时,二师兄粗心大意,还将纸页沾在了石头上。

  作为“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此场景令观众印象深刻。这一桥段不是编剧杜撰而来,原著中对此也有描述:“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遂将经尾沾破了,所以至今本行经不全,晒经石上犹有字迹。”

  只不过,作者此处未免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西天取经主人公原型是玄奘,故事设定在盛唐背景之下。在造纸术广泛推广之前,古印度即已使用贝多罗树叶作为文字载体,因而,玄奘从西域带回大唐的佛学经典并非纸质书籍,而是刻在贝多罗叶子上的贝叶经。

 

早期贝叶经

  贝多罗树是棕榈树的一种,叶片宽大而柔软。经过处理的贝多罗树叶被古印度人用于书写记事,佛教徒也将佛教经典和佛像刻在叶片之上,“贝叶经”由此而来。

  在起源地印度,早期的贝叶经几乎已经失传。而玄奘带回的520梵夹657卷贝叶经,大部分收藏于西安大慈恩寺(大雁塔)之中。只是,千年来数经劫难,当年的贝叶经如今已基本流失殆尽。

  因稀少珍贵而不为人知,作者将贝叶写为纸张,令故事发展更有戏剧性,倒也情有可原。但在收藏家白十源看来,这一“不为人知”的谬误背后,是贝叶经作为佛教重要传承载体,令人痛心的损毁与散佚。

  早期贝叶经(巴利文刻写)

  20世纪80年代中期,白十源第一次接触到贝叶经。他师从大家王世襄,颇通收藏之道,但对于刻着蝌蚪样文字的神秘黄色叶片,还是一头雾水、难以判定。凭借收藏者的敏锐直觉,白十源掷重金将一百余部经卷收入囊中,自此与贝叶经结缘。

  越是深入研究,他越是震惊于贝叶经对于佛教传承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一片片贝叶,是对释伽牟尼所述思想最原始、最真实的记录;千百年前,也是这些刻在叶片上的经文,将佛陀思想的原典,由西域传递至中原。

  在佛教文化流布中国的历史过程中,贝叶经是传播的媒介,是僧侣文人吟咏赞颂的对象,更是珍贵的佛教圣物。南北朝时,北周王褒就有“ 尽天竺之音, 穷贝多之叶” 的名句;晚唐李商隐也曾写下:“忆奉莲花座, 兼闻贝叶经”,清代高僧竹禅法师则有“见贝叶真经如见佛面”一说。

  因此,在白十源看来,贝叶经是文明的载体、文化的珍宝;贝叶经的流失,则是人类文明的重大损失。而对于一个收藏者而言,最大的责任与荣耀,是在文化与文明传承的过程中尽到自己的责任。

  以传承为己任,白十源开始了对贝叶经的收集、整理、研究与守护,一路走来,已三十年有余。

  远至汉唐、近及明清,文字又有藏文、梵文、巴利文等,至于呈现形式,则有铁笔刻,也有书写;有贝叶,也有漆片、金属、象牙……位于北京南中轴沿线的坦博艺苑?兴善苑中,珍藏着白十源从祖国西疆以至尼泊尔、巴基斯坦、阿富汗、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等地收集而来的贝叶经文,其中不乏孤本、善本、珍本。

  早期贝叶经

    

  不同年代的贝叶经,呈现出不同的气质与样貌。汉唐的贝叶经,由于制作工艺所限,叶片普遍偏窄,但风格沉着质朴。一千余年的时光在经匣表面留下沉积,但铁笔雕刻的字迹,却是清晰完好,毫无损伤。

  这也是贝叶经制作工艺的好处所在。叶片被砍下后,一片片修割整齐,放入锅中与酸角或柠檬同煮,直至表皮脱落呈淡绿白色;又要以细沙搓洗,压平晒干,此后才能两边钻孔,装订成匣。至于刻写,则是用尖锐的铁簪子在叶片双面都刻上经文,再涂上植物果油与碳粉的混合物,清理干净后,黑色的字迹方清晰显现。

  也正是蒸煮、日晒等一系列复杂而特殊的工序,令贝叶经具备了防虫、防水、防变形的特性,经年不腐。当年的佛学原典,由此得以完整而有序地流传。

  展厅中的一套嵌琉璃经板的宋代巴利文贝叶经,则展示了这一佛教圣物的另一形态。贴金的叶片上有华丽的装饰纹路,但经文并非铁笔刻划,而是以暗红色的漆描写而成。据介绍,这并非普通的墨迹,而是高僧大德刺破舌头后,以鲜血混合珍珠、玛瑙、朱砂等,调和后书写的经文。

 

  

噶玛巴吉祥经(舌血彩绘)

  无论对佛家或是俗世,此间珍贵,不言而明。由此不难理解,有僧侣来坦博参观时,见到舌血书贝叶经,跪地参拜;更知“见贝叶真经如见佛面”,所言非虚。

  但对于白十源来说,收藏与守护,只是途径与手段;研究与弘扬,才是最终的目标与愿景。多年来,除了沿当年玄奘西行和东归路线收回珍贵经卷,他还翻阅大量资料、苦心钻研,同时请来专家团队,对贝叶经进行翻译、编目、校对。

  去年十一月,白十源将收藏的约150万片贝叶经资料提供给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坦博艺苑与研究所共同建立贝叶经研究中心,以更系统的研究,对这一人类文明载体进行归类梳理,为世界文化遗产研究贡献力量。

藏文彩绘贝叶经

  当年安放玄奘取回真经的大慈恩寺,也在白十源的促成之下,与贝叶经再一次产生交集。2019年农历四月初八佛诞日,白十源将贝叶经中的珍品捐献给西安大慈恩寺,让佛教圣品回归安身之所,在玄奘法师曾经藏经、译经、传法的寺院中重现光芒。

  从来处来,向去处去。这一次,贝叶经所蕴藏的精神财富,将于千年古寺之中惠及更多民众,让文明接续,将文化传承。

(编辑: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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