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捧月”、浪漫温情的某电视台中秋晚会因陷“假唱门”而遭网友集体“拍砖”。随后一些参演明星坦承自己是应主办方要求才被迫身不由己“对口型”,主办方则称直播过程中卫星信号出现故障,紧急切换到备路光缆信号造成声画不同步。由此,假唱这个老话题迅速被温热成新焦点。
一方是被动假唱情非得已,一方是主动切换实属无奈,如果皆为实情,两方面一定程度上似乎都无可指责,甚至可以说双方都为了观众获得“更好”的审美享受而做出“牺牲”。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从艺术本身来说,选择假唱的根本目的应该是为呈现艺术的完美。而这种初衷观众不但不买账而且集体愤言“很受伤”,这里的悖论恰透出了艺术的某些内质。
一切艺术都包括物理的部分,但却不是简单的物理呈现。艺术创作主体倾注于作品的思想情感,及其与审美接受主体之间源于心灵的情感对读,是艺术最本质的生命内核,失于此,艺术只能是一种孤独与抽象的表达。人们能够陶醉于婚纱照中被美化得几乎面目全非的自己,却不愿意在唱卡拉OK时自己的声音被原声所淹没,因为即便在这些大众娱乐文化形式中,作为创作与接受双重属性的主体尚且依然渴望获得生命的真实体验与释放,那么在以审美享受为明确旨归的艺术鉴赏中,尤其在音乐这种最直接诉说心灵的艺术鉴赏中,真情真艺更无疑是美感生成的基础。追求真唱的美学价值正在于此。
德国哲学家本雅明70多年前对现代技术引发机械复制时代艺术“灵韵”消逝的痛切感伤,一定程度上也成为今天假唱泛滥的谶语。技术让这个时代里视听等各种艺术的复制无所不在,但即使是最完美的复制也总是缺失了艺术品“此时此地”的独一性存在。而这种独一性存在是艺术真实性最根本的依靠。复制技术可以在任何时空下赋予艺术作品一种现时性,但却对艺术之“真”造成巨大的冲击。而筑基于艺术之“真”上的“灵韵”便因此衰竭甚至消逝。这也是依托于技术的假唱现象存在的一种具有时代性的美学价值落失。
在宁静的夏夜柔和的月光下,在寂寞的灌木丛中听夜莺那迷人而美妙的鸣啭是何等的惬意,然而人们一旦知道这是某个店主为了招揽顾客而让一个男孩钻进灌木丛中,用芦苇或哨管佯装夜莺的声音,他们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先前认为是多么美妙的声音了,美感即刻丧失殆尽。200多年前,德国哲学家康德曾经列举的这个事例是否也恰当地说明了今天人们为什么对假唱如此郁闷纠结甚至深恶痛绝。因为在假唱事件中除了美学价值失落,艺术还要接受社会道德伦理的拷问。
言之凿凿的各种理由,让我们迷惑是否真的不应过于“苛责”艺术创作者和承载艺术的媒介“情非得已”的假唱,但如果真的只关乎艺术,我们又怎么能无视在艺术欣赏中人们除了审美期待,还有多少本能的情感价值诉求?如果这二者皆被放逐,这样的艺术还能称其为艺术吗? |